所以跟在鲁巍身后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时,就感觉到很安心,有这么一个人,什么都懂,不需要我操心,主动地在为我奔波,告诉我可以用医保卡进行消费,告诉我公伤可以报销治疗费用。更重要的是,他肯当回事地拉我进了医院,把我送至CT室门口时,还会用一种略带担忧的目光送我进去。
可是,我在心底那么感激他的时候,在我差点为他心动的时候,他竟然……让我感觉到了我的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我从医院出来后,他在车上了已经好一段时间了,我上车关上车门后,向他扬了扬报告单,心情好地笑道:“没事的,多是淤伤,医生说问题不大的。”
他双手都把持在方向盘上没说话,也似乎没打算要开车,眼睛根本也不看我,平视着前方,神色凝重得就像开始般,我突然感觉到他可能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于是收了话,也笑不出来了。
终于,他深吸了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道:“我不知道我先前的要求是不是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其实,你不需要见我便忙着回避的,我向你提出交往的意思也许过于冒昧了,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又或许我本人不值得你交往,但我本来希望我们成为朋友也行的。另外,我有适合结婚的对象了,你大可不必再对我如此戒备,刻意保持距离……”
我静默地坐在位置上,突然觉得身体某处似乎有一种麻痹的感觉,这么说来,这么说来……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看见他在说话,车子动了,有风灌了进来,最后他说到了。在××路口下车时,我甚至连一句谢谢也忘了说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失态了,看着那辆车子打倒,然后渐行渐远,我只有慢慢地,软软地蹲在了站牌下,神思空洞地看着青色的路面上印着的白色车行线。
这么说来,这么说来,我想多了……
我从没想过给别人造成负担,不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我没有及时响应鲁巍的提议是因为我不知道他突然那样说的原因何在。因为我刚刚才从一段受欺骗的感情里走出来,还因为我不认为鲁巍会无条件地喜欢上我这个平凡得几乎一无是处的女人。我确实有在躲他,可是躲他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他,是因为害怕喜欢上他。我怕我又在一味地一厢情愿着,他一直没有不值得我去喜欢,我只是,只是害怕而已。
可是,每每在我觉得事情可能有转机的时候,在我以为要看见春天的时候,那些门又“砰”的一声的关上了,我只能却步,继续在门外徘徊,或者失望。
庭长说:“殷可,自从培训回来,你就变得蔫蔫的,这样可不行啊,工作可不能马虎。”
大波说:“她很久没拣灵芝了。”
小波说:“我们很久没吃螺蛳了。”
我一拍桌子,“刷”地站了起来,目光坚定地道:“老娘我要去炸鱼。”
一扭头,发现庭长铁青的脸开始抽搐,老林摇头叹道:“嫁不出去了……”
炸鱼很好玩,更难得的是我们庭长居然也和我们一起跑到了河边来疯了。小波脱得只剩一条裤衩,“哧溜”一跃就进了水里,跟条鱼似的。我提着个桶跟在岸边上跑,一个劲地问,看到鱼没。
另一边,大波叫唤到:“这边多。”
我屁颠屁颠地跑了去,直嚷嚷:“在哪在哪?”
还没看清鱼呢,庭长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炮仗点燃扔水里了,一声闷响后,漂上了几尾很小的鱼。小波游过来,一一拣起向我抛来。
哈哈哈,我大笑三声,在岸边拣着每条不足手掌长的小鱼,并把它们扔进装了半桶水的桶里,吭哧吭哧地跟着庭长的后面。
一会儿大波说:“这里这里。”
我跑去。
一会儿庭长在另一边扔了一个炮仗。
我又跑去。
小波站在及腰深的水里喊到:“殷可,收战利品了。”
我提着桶,跑去。
老林看着满头大汗的我,继续摇头叹道:“殷可啊,既然你拣的都是死鱼,桶里为什么还要装上半桶水呢?”
咦?对啊,谁让我把桶里装这么多水了?谁?谁那么蠢的?
小波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大波捂着嘴笑得很贼,难得一笑的庭长乐不可支地看着我,我将桶往地上一顿,大笑不止。
眼泪咋笑出来了。
案子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都是离婚案件,我们的开庭排期公告栏上排了十五个最近要开庭的案子,其中十三个离婚,一个道路交通事故损害赔偿,一个人身损害赔偿。
老林背靠在老旧的藤椅上,看着我站在椅子上将公告板挂到墙壁上,扯着唇道:“我们其实可以在旁边开个婚介所啊,你看这婚离得,真不像话啊。”
我从椅子上跳下来,很是附和地点头。
小波抢白道:“就这样,没错,我们把后面这座山给包下来,山顶是法庭,专门用来离婚,半山腰是婚介所,离了婚的进这道门,然后再来一个计生办,支持国策。”
我掩着唇笑,生活过得太好了,人们愈加想追求更幸福的生活,离婚案件占总收案的百分之九十,并不奇怪啊。
庭长扔来两本案卷,说殷可填好应诉通知书和传票,我们下乡。
耶,又下乡!
我最爱的就是下乡,尽管现在已时值六月,外面的太阳已经很毒辣了,但是一点也不减我对下乡的兴致。
那么热衷下乡应该是和我小时候的记忆有关。小时候我最喜欢去乡下姨妈家玩,泥巴没少耍,鸟窝也没少捅,赤脚走在田埂上,光个屁股泡池塘里,用柳条围个圈戴头顶上,或者懒懒地睡在树荫下的吊床上,这些记忆都十分的美好,美好到现在只要一下乡,闻到混了猪粪味的泥草香时,心情就会情不自禁地很放松。
这个时候下乡,刚好是桃子结得密实的时候,也是杨梅由青转红的时节,葡萄可能还要等一阵子,但是早熟的瓜田里可能会有已经红瓤的西瓜了哦。
大波继续贼笑地盯着我看,然后跟大伙说:“你看她你看她,乐得跟老鼠似的。”
整个上午,我们走村串户地找当事人,直到中午,庭长看了看还剩一个当事人未找的材料,琢磨了一下,道:“先去镇政府混一顿吃的再说。”
耶,有吃的了!我继续乐得跟老鼠似的。
可是这顿饭却并不如我想象中的好吃,无关乎桌上的食物,关乎的,是其中的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