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说我们六十一团七连的救火情况。

王连长下午接到了团部紧急指示。放下电话，仓促组成了一支打火队，带着扫把、铁锹就出发了。

刘英红上车时，韦小立对连长说：“连长，刘英红感冒发烧，一天没吃饭了。”

连长对刘英红说：“你不要去了。病了就在连里好好休息。”

刘英红说：“没事儿，没事儿，已经好了。”

“不要逞能，病号去了，非但没有用，还要给别人增添负担。”

刘英红含着眼泪说：“不，连长，我真的好了，求求你了，让我去吧。”

连长见状，不置可否。刘英红激动地攀上了拖车。千里马拖拉机喷着浓烟，在大草原上疾驰。

团部大路上，尘土滚滚。刘副政委披着军棉袄，严肃站立。全团各连的人一车一车地奔向六十三团火区。

“七连去多少人？”

“三十。”

拖拉机停下了。刘副政委走到车旁，向大家扫了一眼，平静地说：“同志们，这场火很大，如果不及时扑灭就会蔓延到大兴安岭林区。到现场后，一定要注意安全！”

拖拉机向远方疾驰，拂晓的凉风吹在年轻人的脸上，大家都无比亢奋。救火当然比脱坯、抡镐、挖土有意思多了。一种自己将和国家联在一起的神圣责任感激动着他们的心。

一眼望不到头的土路在离火场十来里的地方消失。这时刮来的风都是热风，让人口干舌燥。拖拉机驾驶员曹大麻子死活不肯再往前走。他说拖拉机也是国家的财产，他要保护这个财产，理由是，温度高，会使油箱爆炸。

大家只好跳下车，痛骂着曹大麻子贪生怕死，徒步向冒烟的地方疾跑。沿途，不时看到兵团战士扔下的棉袄、棉裤、军大衣……

韦小立满脸通红地对刘英红说：“想去一号。”

刘英红大口大口喘着气说：“这儿哪里有厕所！我就尿在了裤子里了。”

韦小立继续跑着，最后实在憋不住了，也尿在了自己裤子里。

渐渐地，女生都拉在了后面，只有刘英红还紧紧跟在一群小伙子后面。她拔麦子的那股倔劲儿又上来，跑丢了一只鞋也不停。鬼知道她的内脏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好些男的都被她甩在了后面。

四面八方的牧民、知青、解放军战士组成了多路纵队飞速奔向火区。

还没到火场，七连打火队伍的多数人就都体力不支，几乎累趴蛋。年轻人没救过火，刚开始太兴奋，把劲儿一下子都用光。多数人速度大减，落在后面，前面只剩下少数几个继续疾行。

刘英红就是前面中的一个，她仍紧紧跟着几个天津男生，女人的耐力真是惊人。但人的生理极限是有限度的。刘英红的运动量已大大超出，她的心、肺、肝、脾、肾已无法再承受。她的步伐开始混乱，身体有些摇晃。最后终于一个跟斗跌倒在地。她面目惨白，双目紧闭。随后赶到的齐淑珍、韦小立、杨素芬等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张开大口喘气。

齐淑珍喊：“刘英红！刘英红！”

刘英红没有反响。她的肉体无法忍受这长跑运动员也难胜任的激烈运动。内脏工作紊乱，大脑严重缺氧，处于休克状态。

几个女生惊叫着，不知所措。

齐淑珍说：“韦小立、杨素芬，你们回去叫曹大麻子吧，让他把拖拉机开上来。”韦小立、杨素芬点点头，赶紧往回跑去。

留下的人照看着刘英红，看着她面色惨白，非常为她担心。

两名战士以更快的速度往回跑。但暮色降临，她俩跑歪了方向，竟然与一股流窜的火海相遇。韦小立、杨素芬很快就发现几股烈火汇合成一片要将她俩包围。正危急时刻，从附近号叫着冲过来一个黑影，大胳膊一架，给韦小立牢牢夹住，又狂跑起来。这人正是三连的马车班长王连富。这回他夹麻袋的功夫可发挥了威力。头上披件尿湿了的褂子，在火海里，给烧得滋哇乱叫，兔子般的矫健而迅速，满面烟黑，脚也给烧成“倒格愣”（瘸子）。

出来后，他又窜过去，把杨素芬架了出来。幸亏火势不大，有惊无险。

他瞪着小眼睛大骂道：“砍球屌哩，丫头片子来积极个甚？烧死活该！不是俄说你们，都老弱畜的水平，还来救火？门儿也没有！哼，老子一胳膊夹麻袋上拖车不是吹的吧！要不你俩能活命？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