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忽然凌身出现在一群顾客的上方,他的身材因为愤怒而变得更加高大,他冲着这些偶像崇拜者咆哮起来,言辞气势恢弘、铿锵有力。接着,在绝望的驱使下,他又爬到壁柜高高的展台上,沿着墙架和货架,在发出响亮回声的脚手架光裸的木板上疯狂地奔跑起来。无耻的情欲的幻觉还在纠缠着他,而他自以为这股情欲一直被牢牢地禁锢在身后。这时那几个伙计正好出现在与窗户齐平的铁栏阳台上,他们贴着栏杆拦腰搂住阿德拉,把她从窗前拉开。她扑闪着眼皮,穿着长筒袜的细长的双腿使劲往后蹬着。
被这种穷凶极恶的罪行吓得惊骇不已的父亲愤怒的姿态与这令人畏惧和惊叹的景象完全融合在一起时,他下面那些漫不经心的巴力神的崇拜者自觉放弃围攻,开始放纵地欢笑起来。那群乌合之众中发出一阵富有传染性的笑声。你怎么能够指望那群吵吵嚷嚷和疯子般的群氓会严肃呢?你怎么能要求他们理解父亲对这些风车沉重的忧虑呢?它们在无休止地把语言磨成一团彩色的纸浆!那些穿着丝绸长袍的买卖人对父亲这种预言家般的愤怒的咆哮置若罔闻,他们三五成群地围蹲在堆叠在一起的布料四周,高高兴兴地讨论着商品的质量,不时从中爆发出大笑声。这些身穿黑衣的商人巧舌如簧,污蔑着这片风景高贵的特质,恶言粗语地贬低着它,恨不得吞掉它。
其他地方,在这些闪亮的织品的瀑布前,站着一群群身穿粗布长袍、戴着高高的皮帽的犹太人。他们是来参加大圣会的绅士们,这些人气质尊贵,神色庄重,抚摸着精心梳理过的长长的胡须,操着严肃的礼节性的谈吐。但是,即使从这种典礼上的谈话里,从他们互相交换的神色中,也能觉察出丝丝带有讽刺的微笑。他们四周围着密密匝匝的芸芸众生,那群乱嚷嚷的乌合之众,既看不见脸,也没有什么独特性。在某种程度上,这群人填补了这片风景的空白,用毫无思想可言的闲聊发出的喧闹声、嘎嘎声填充着这里的背景。他们不过是些闲散之徒,一群乱舞的小丑和滑稽角色,没有任何正经事情可做,用小丑般的伎俩四处挑头儿制造一种八卦笑柄。
不过,这些欢快的乌合之众渐渐厌倦了嬉闹,开始向这片风景最遥远的景点四散开来,在悬崖和峡谷中间慢慢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这些玩世不恭的家伙一个接一个掉进这片大地的裂缝和沟壑中了,像孩子厌倦了游戏,在聚会中逐渐四散到那个欢乐之家的各个角落和隐蔽的房间去了。
其间,这个城市的神父们,大辛海德里的会员们,成群结伙态度矜持、神情严肃地走来走去,热情地低声探讨着什么。他们遍布整个绵延的山乡,三三两两地在遥远而曲折的道路上徜徉。他们黝黑矮短的侧影让这片荒凉的高地增添了一点人气。在这片高原上方低垂着阴沉的天空,其上乌云密布,被切割成长长的平行的沟槽,切割成银色的条纹,深处露出更加遥远的云气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