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利从床上拿起她每天都挂在腰上的随身听,说:“这个能借我用一会儿吗?” 粉色的泡泡糖遮住了卡罗琳的脸,她很吃惊雷利要用她的随身听,泡泡糖一下子破了。她说:“嗯?你喜欢听斯汀的歌?”
“谁?”
“嗯,我只听说过他们。”
“卡罗琳,告诉我你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怎么知道。”
“那你知道M.F.P.是什么意思吗?”
卡罗琳擤了擤鼻子,眯着眼睛看奥拉留下的字条。“哎呀,爸爸,你知道的,那代表‘维护和平的母亲’社团。”
“啊,是这样啊。”雷利咬了咬下嘴唇,“把房间收拾好,否则下次我提着喷灯来给你收拾。”
“老天,你听说过虐待儿童吧?” 卡罗琳说这话时,雷利用力地踩着地上的碎片,踢飞了吹风机的电线,转身离开了。她用她那玫瑰色的嘴又吹了一个粉色的泡泡,之后泡泡啪的一下破了。
雷利下楼到旧时所谓的“家庭房间”,坐在有按钮控制的摇椅上,解下领带,用领带绞死自己的荒诞想法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把那奇怪的泡沫耳塞塞进耳朵,抽出那盘标有“斯汀”的磁带,插入他自己的磁带并按下播放键。足足五分钟,他只听到令他感到安慰的嗡嗡声。雷利把磁带翻到另一面,终于听到了他父亲的声音。实际上,他父亲在笑——用他那独特的嗓音。然后,他开始说话了:“喂,无论如何,对于这件事别过分紧张,我知道你爱我,即使你不这么认为。你知道我也爱你,雷利,你是我的儿子,你也是一个好人。但是你一直都太死板了。”
雷利使劲地按了一下“停止”键,倒回磁带。他父亲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声音是温柔而有磁性的,并且拉着唱腔,但不知怎么声音在磁带上显得非常微弱。“雷利?雷利?这是一个测试,1,2,3,啊,等一下,我想看看这个小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工作的。”接着是一阵滴答和轰隆声。
“啊,看在上帝的分上,我保证这听起来不像我,是不是?”他大笑,“你好,雷利,我正在‘音像制品中心’买这个小玩意儿。他妈的,我探出窗户看到你了,你从莲花居的后门走出去,在人行道上晃晃悠悠、一瘸一拐地走着,就好像在试图穿过水床一样。”又是一阵大笑。这时,雷利吓得手脚打了个冷战。如果他早点儿知道,他本可以把这个老东西抓回来!音像制品中心?他从来没注意过一个叫音像制品中心的店铺。
“我从没见过你醉成那样,完全醉了!”他还是大笑。
“如果我没猜错,雷利,你去过那家破医院了吧。事情是这样的,那个自诩为心脏病专家的年轻人匆匆进了我的房间,脚绊在我的垃圾筒上,打翻了我的早餐托盘。我说上帝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所以我就离开了医院。对你和你的维姬姑姑我深感抱歉,但是我不能冒险留下。
“我敢打赌,你一定跑去银行,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内德纠缠,然后想:那个老浑蛋去哪儿了?我怎么才能把他抓回来再关进小木屋里呢?那样的话,讨厌的吉米就不可能卖给他什么破凯迪拉克了。我说得对吧?”父亲又大笑。雷利的手指使劲按着坐椅,这个人简直太无理取闹了!
“现在听我说,小家伙。我会长话短说的。”
“好的。”雷利嘟囔着——叫我小家伙,比我矮半英尺,这么叫可不大合适。
“我本来应该打电话的,但是我不想和你没完没了地吵,因为我没有时间。我得把那些零七八碎的事儿赶紧解决掉。”
“零七八碎的事儿?”雷利嘟囔着说。
“我知道你有多发愁,儿子,但是我不需要做心脏测试,因为我的心脏一直很好,”又是一阵大笑,“应该治疗的是我迟钝的大脑。”——雷利十分赞同地点头——“虽然如此,四眼,我的心脏也跳不了多久了。”
那意味着什么?雷利的心使劲儿颤抖了一下。他要起诉那家垃圾医院,要收回他的每一分钱!
“所以,我做出一些决定,并且我需要你的帮助。”说到这儿,磁带上的声音有一段很长时间的停顿。要我做什么呢?雷利把声音调大,把那个随身听与耳朵贴得更近了,然后他听到一个既清脆又年轻的声音说道:“先生,这个型号是一百八十九元九毛五分,加税一共是……呃,请稍等……一共是三百三十四元七毛六分。是用现金付账吗?”天啊,这个老家伙在买什么啊?“啊,谢谢你,小甜心……啊,不好意思,我回来了。雷利,现在听好了,如果你不想帮我的忙——当然这完全取决于你自己——那可能会导致我取消给你所有财产的计划,而那些财产可是你想累加到自己的账户里去的。”又是一阵傲慢的笑声,“但如果你帮助了我,自然而然的,就像人会撒尿、醋是酸的一样,你将继承我的所有财产。作为诱饵,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所知道的我的财产还不及我财产总数的一半,甚至不到十分之一?我是一个富人,我这么说,不是吊你的胃口。”这时,雷利好像看见了他父亲愉快地站在音像制品中心的柜台旁——穿着花格子睡衣和丽芭姑姑的雨衣?——看见了他的满头白发,他圆圆的粉红色脸颊,他圆圆的蓝色眼睛。年过七旬的人了,说话却像个十二岁的少年,满口粗话。“你若依我的要求来做,我就会告诉你我的财产在哪儿,成交?”磁带还在呼呼地转动,“就这样,我想让你做的第一件事是……我不打算马上告诉你所有的事情,因为我怕你会变得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