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福特利特先生早已轻巧而敏锐地把院子里的一切收入了眼底——屋角附近的水泵,高大的无花果树,三四只正等着去树洞栖息的小鸡——现在视线又转向了一个棚子,他看到那里一辆汽车方正但生了锈的后部。“两位女士开车?”他问。
“这车十五年没人动过了。”老妇人说,“自打我丈夫去世,它就再没上过路。”
“什么都和以前不同了,太太,”他说,“世界已经快烂透了。”
“没错。”老妇人说,“你是打附近来的?”
“我叫汤姆?T 史福特利特。”他死盯着汽车轮胎低声说。
“很高兴见到你,”老妇人说,“我叫露西奈尔·克里特,我女儿也叫露西奈尔?克里特。史福特利特先生,你在附近做什么呢?”
他判断,那应该是辆一九二八或一九二九年款的福特车。“太太,”他转身凝视着她说,“我跟您说件事儿。亚特兰大有个医生,能操刀开心脏——人的心脏,”他一边着力强调一边把身子往前欠了欠,“从人胸膛里取出?握在手心里。”说完他伸出手,摊开手掌,好像上面加了一颗心脏的重量。“然后把它当成一天大的鸡崽儿来研究,太太,”他说着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脑袋向前凑了凑,土褐色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懂得的并不比你我多。”
“没错。”老妇人说。
“哎呀,即便他用那把刀把心脏的每一寸都切到,他懂的仍然不比你我多。您跟我赌什么?”
“我不赌。”老妇人明智地说,“你从哪儿来,史福特利特先生?”
他没回答,只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和一沓卷烟纸,一只手娴熟地给自己卷了根烟,把烟叼在嘴里,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在鞋子上划着了。他举着燃烧的火柴,似乎在研究火光的奥秘。火柴就要烧到手了,女儿发出了很大的声响,指着他的手,冲他直摇手指,可就在火要烧到他的一刹那,他弯腰用手围成一个圈儿,像是要烧鼻子似的点着了烟。
他抛掉了熄灭的火柴,向夜晚吐出了一个灰色的烟圈儿,脸上露出诡异的神情。“太太,”他说,“现在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我可以告诉您我叫汤姆·T 史福特利特,打田纳西的达沃特来,但您以前从没见过我,您怎么知道我没在说谎?太太,您怎么知道我不叫阿龙·史巴科斯,打佐治亚的辛格伯瑞来?您怎么知道我不是打阿拉巴马露西来的乔治·史毕兹?您怎么知道我不是打密西西比图拉弗斯来的汤姆森·布莱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