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了,“我会告诉你公寓在哪里,盒子放在哪里,这事跟你在街上拿一
盒糖有什么区别?”“我从来不在街头买糖。”“啊?”“不干净。”
他挥了挥肥胖的手,不想再答理我。“你知道我的意思,”他说,“不要再开玩笑了好吗? ”
“你为什么不自己进去拿?”他看着我,“你知道公寓在哪里,熟悉内部陈设。你也知道你要什么东西,比我清楚得多,比我想知道的也多得多。你为什么不把五千美元留在口袋里?”
“干脆自己去偷?”“不行吗?”
他摇了摇头。“有几件事我是不会自己做的。”他说,“我不自己割盲肠,不自己剪头发,也不自己修水管。重要的事情和只有专家才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律找专家解决。”
“我就是你所说的专家?”“是的。你开锁很专业,至少我是这么听说的。”“谁说的?”
他夸张地耸耸肩。“这些日子我听说了很多事情,实在记不清楚。”他说。“我都记得。”我说。
“奇怪,”他说,“我从没记得过。我的记忆有很多漏洞,随便什么东西都可能溜过去。”他碰了碰我的手臂,“这儿人渐渐多起来了,我们到外面去谈生意好不好?到街上走走,把话说清楚。”
我们在街上来回地走,虽然没有买糖果,但细节都说清楚了。我们谈好了条件,他希望我能把下星期之前的时间都留给他,同时保证绝对不会晚于那个时候。
他说:“我会跟你联络的,罗登巴尔。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给你
地址、动手的时间和其他的信息,还会给你一千美元订金。”“不能现在就给我吗?”“我没带在身上,晚上带那么多钱在街上乱跑不太好,到处都是沿
路打劫的坏蛋。”“这一带是不太平安。”“简直就是丛林。”“你可以先把地址告诉我,”我建议道,“再把那家伙的名字给我。
我进去的时候他虽然不会在家,但我想应该先去查探一下。”“你会有足够的时间的。”“我只是想——”“行了,反正我现在也不记得名字和地址,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的记
忆力不太好吗?”“你说过吗?”“我明明记得我跟你说过。”
我耸了耸肩。“可能我刚才有点走神。”
我那天晚上花了不少时间琢磨到底为什么要答应接下这项工作。
我想有两个原因。第一当然是钱。有五千美元入账,再加上有预定好的计划,日子便安稳得多,总比在街上乱晃找目标,还得应付保安设施要好吧。
除了钱,还有别的理由。可能是因为那个梨子体形的朋友提醒我说,错过这个机会很可惜。虽然拒绝他也没什么,不过我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太好。
还有就是好奇心吧。他到底是谁?我明明不认识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面熟?更重要的是,他怎么会知道我?他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他也是个同行,所以才认识我这个行家,那么我们为什么还像求偶的热带鸟一样相互追逐?我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所有的问题搞清楚,但只要我能把事情看清楚,这些疑问自然会迎刃而解,反正我手头也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工作,反正我的银行存款也不是永远用不完,反正??
在第七十四和第七十五街之间的阿姆斯特丹大道上,有一家我一个月会去一两次的土耳其小饭馆。老板是个土耳其人,留着让人望而生畏的胡子,菜是地道的土耳其风味,希望这么说不会吓着你。和我的新朋友面谈过两天之后,我坐在小饭馆的柜台前,两三口就把风味特殊的扁豆汤喝完了。正在等我点的葡叶卷①的时候,我的眼光瞄向了墙上玻璃柜里的海泡石烟斗。留胡子的老板每年春天都会回故乡,带回来一大包烟斗,他说这批烟斗的品质绝对比登喜路的好。我不抽烟斗,也不想试,但我每次在这里吃饭时都会看看那些烟斗,心里想着我有没有抽烟斗的朋友,可以买一支送给他。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谁。
“我有个老朋友,就是习惯抽这种海泡石烟斗,”一个熟悉的声音
①一种土耳其食品,用葡萄叶包裹米、核桃和葡萄干制成。
在我的耳边响起,“而且他只用自己的烟斗,一天要抽五六次,抽了好多年。那支烟斗被熏得乌黑,像扑克牌的黑桃一样。他有一副抽烟斗专用的手套,可是只戴一只,戴在他拿烟斗的那只手上。他每天都坐在同一把椅子上抽烟斗,慢慢地,很悠闲。不抽的时候,他会把烟斗很仔细地收进有蓝丝绒镶边的盒子里。”
“你还真是神出鬼没。”
“有一天,烟斗坏了。 ”他继续说, “我不知道他是摔在地上、放下时手太重,还是烟斗的大限已到,反正就是坏了。你知道我的记性。 ”
“有很多漏洞。”
“比这还糟糕。好笑的是这家伙再也没有买烟斗。海泡石、石南根,什么材质的他都不要,不抽了,就好像他从没有过这个习惯似的。我每次提到这件事都觉得他是相信那支烟斗会永远陪着他,但他还是知道了这世上好事不常。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就再也不抽烟了,说不抽就不抽。”
“跟我讲这个故事应该有别的原因吧?”
“没有任何原因。看到那边的烟斗就想到了这个故事。我不想打扰你吃饭,罗登巴尔。”
“你可能已经打扰我了。”
“那我到街角去擦皮鞋好了。你不会吃太久吧?”
“不会。”
他离开了。我吃着葡叶卷。本来不想吃甜点的,但转念一想,管他呢,于是又点了一份甜得发腻的甜点,喝了一杯漆黑如墨的土耳其咖啡。我本来还想叫一杯的,但如果喝下去,我接下来四天大概都别想睡觉了,只得作罢。我把钱付给了胡子老板,走到街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