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寻找自我。”她说,“真有意思。”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迷失过,只是现在懒洋洋的——”
“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也经历过这样的日子。我四年前离婚,找了个工作,却不是很喜欢,于是就辞职了,现在没工作。偶尔画画,加工珠宝,最近迷上了着色玻璃,不是大家都在做的那种,是我自己的创意,接近于三度空间、不拘形式的雕刻形态。我其实不能确定自己在这方面到底做得好不好。我的意思是说,这也许只是我的嗜好。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就讨厌了,因为我不想要什么嗜好。我要全力以赴地工作,但还没找到合适的,至少我不认为找到了。”她的睫毛朝我眨了眨,“你早餐不想喝汤,对不对?我干脆到街角买点咖啡,只要几分钟就行了,你趁这个机会可以穿好衣服,等我回来。”
我还没来得及反对,她就出门了。她离开后,我起床去上厕所。我实在很不想说这个,但这是很久以来我唯一知道自己在干的事。然后我穿上昨天的衣服,坐在我最喜欢的椅子上,等着看门开之后进来的会是什么。
可能是替植物浇过水,出门买了咖啡,又回来陪南达科他来的诚恳年轻人共进早餐的妙龄女性。
也可能是警察。
“我干脆到街角买点咖啡??”是啊。她也许认出了我这个恶名昭彰的小偷或是行窃起意的杀人犯——或是又抢又杀的坏蛋,或是她心里想象出的别的什么职业——于是就利用这个机会逃离魔掌并让司法部门来接手。
我想到逃跑,却又觉得这么想很无聊。只要她不向警察告密,窝在这套公寓里可比在街上乱窜安全得多。我的理性这样对我说,但我觉得我只是懒而已。我的血液里满是昨夜喝的廉价威士忌,头脑生锈,坐在那里比逃跑容易多了。
我可以一直想下去,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用不着在这里等,看门打开之后她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回来。我听到了她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如果是一群警察上楼梯,就绝对不是这样轻盈的脚步声。门还没打开,我的心情就轻松下来,等门真的打开,见到了她俏丽的脸,我得承认心头一阵窃喜。呃,好吧,是狂喜。
她买来了很好的咖啡,令我大感意外。她把咖啡倒进壶中,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趁她不在,我编好了谎话。她说她叫鲁思?海托华,我也脱口报出我的名字——罗杰?阿米蒂奇,然后我们便忘我地聊了起来,颇为投缘。
我说航空公司把我的行李弄丢了,这是先发制人,免得她怀疑我为什么没有行李。她说航空公司一天到晚就是干这种事。我们俩一致同意,能把人送上月亮的国家应该有能力控制两件行李的去向。我们各自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桌子的两侧,用两个不成套、边缘坑坑疤疤的杯子喝咖啡。咖啡很好喝。
我们不停地聊着,一会儿我便完全适应了我编造的角色,没有半点尴尬。也许是环境的影响,也许是我的演戏天分被这间公寓激发
出来了。罗德尼不是说过房东喜欢演员吗,也许这里住的全都是演员,也许墙根处的木材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我跟罗杰?阿米蒂奇已经结合得丝丝入扣,成为刚进城的乡下孩子,而她是我在窘境中遇到的女孩。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我的脑子一直在转,想套她的话,想知道她跟罗德尼的关系有多近,他在她的生活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呃,妈的,真无聊??
想这些无聊的事情干什么?我跟她现在聊得再投缘,我们之间也不可能有将来。她一出门,我就要把心思好好整理一番。她又不笨,迟早会知道我是谁,不过等到那时候,我早就远走高飞了。
这时她说:“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小心,想料理好这些植物之后尽快出去,别吵醒你。可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你知道吗,我很高兴把你吵醒了,我很喜欢跟你谈话。”
“我也是,鲁思。”“你这个人没什么架子。我通常很难跟人说得上话,特别是男人。”“实在无法想象你跟人相处还会不自在。”“你嘴巴真甜!”她的眼睛——我现在才知道,她的眼睛是会由蓝
转绿的,根据她的心情和灯光射入的方向而有所变化。就和我描述的一样,那对蓝绿色的眼睛从睫毛下面怯生生地看着我。“今天很愉快,是不是?”
“是啊。”“外面有点冷,但是天空很清朗。我想买点甜甜圈,可不知道你除
了咖啡之外,是不是还想吃别的东西。”“咖啡就行了。这咖啡很好。”“再来一杯好吗?来,我替你倒。”“谢谢。”
“我该怎么称呼你,伯尼还是伯纳德?”“随便你。”“那就叫你伯尼好了。”“大部分的人都叫我伯尼。”我说,“哦,我的天哪!”“没关系,伯尼。”“我的天哪。”
她的身子靠在桌上,微微往前倾,嘴角扬起,柔软的手盖在我的
手上。“你不用担心。”她说。“不用吗?”“不用。我知道你没有杀人,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如果不是很确定
你是无辜的,我怎么会故意把植物踢翻?”“你是故意把花盆踢翻的?”“是啊,但其实只是架子而已。我早就把植物拿起来了,然后再把
架子踢翻。架子撞到墙上,倒了下来。”“你早就知道了。”“所有的报纸上都有你的名字,伯尼。你皮夹里的驾照和所有证件
上也都有你的名字。你在睡觉的时候我都看过了,很少见到睡得那么沉的人。”“你遇到过很多睡得很沉的人吗?”实在不敢相信,这女人竟然脸红了。“也没有很多。我刚刚说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