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走出屋子,木然地看着众人。额亦都等人跺脚大骂,不知如何劝解。正觉尴尬,张一化匆匆赶来,禀报道:“大贝勒,我听说夜里出事了,正要赶来,途中有人禀报北城外有战马嘶叫之声,赶到城楼上看了,果见城外不知何时来了大队人马,怕是有人要偷袭城池,我已让守城将士严加戒备。”
“好毒的恶计!走,到城头看看!”
努尔哈赤霍然起身,不顾儿女哭得嗓子沙哑。
努尔哈赤率领众人来到北面城头,扒着城墙垛口细看,城外果有不少人影走动,却只在护城河外徘徊,似是并不想攻打城池,询问守城将士,说是已有半个时辰了。他蹙起眉头,忽然挥手喝道:“快到西城!”
赫图阿拉在苏子河南岸,建在一片突兀的高岗之上,一面依山,三面环水,只建了东、南、北三座城门,西边因没有城门,没有兵马把守,只有一小队兵卒时常巡城,是赫图阿拉守卫最为薄弱的地方。努尔哈赤等人来到西城,探身向城下看,果然有些人马已渡过了护城河,正在竖起几架云梯往城上攀登,抢在前边的一个蒙面人已将脑袋探出了城墙,额亦都一刀劈下,蒙面人惨叫一声坠落城下,下面的人吃了一惊,知道城上已有准备,不敢强攻,撤了云梯,整队人马消失在夜色中。
神秘的兵马虽然退了,可努尔哈赤不敢歇息,带了额亦都等人四处巡视,直到天亮才回到家里。佟春秀的尸体已经停尸院中,努尔哈赤奠酒三杯,恸哭失声,一夜之间,神色憔悴了许多,想到凶手不知是谁,命人将棺椁放在一个空闲的小屋子里,暂不发丧。折腾了一夜,虽觉疲惫,但想不出刺客的来历,没有一点儿睡意,抚摸着那死去刺客的钢刀,钢刀砍得有了几处缺口,木制的刀柄已有些松动,略微用力,竟将刀柄拔下,里面的铁柄上隐隐刻着“甲肇”
的字样。甲肇是城北老街祖传肇家铁匠铺打制兵器的记号,本族中的人所佩带的刀剑多半是出自肇家的铺子,难道刺客就在身边?
也许是刺客故意设下的圈套,挑拨我们相互猜疑,自相残杀?
努尔哈赤怔怔地出神,苦思难解,额亦都五人还以为他伤心过度,左右不离地陪侍着。
张一化跨步进来,一把抓起桌上的钢刀,笑问道:“大贝勒,你也看到上面的字迹了?”
他见努尔哈赤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到城北老街的肇家铁匠铺去了一趟。”
努尔哈赤摇头道:“肇家铁匠铺是祖传的手艺,锻造钢刀既好且多,各地的人慕名来买,卖到哪里就是当家的老板也记不清楚,去了也难有什么结果。”
“大贝勒说得不错,若是一般的买卖,肇掌柜的自然记不清楚,但这次却是有人上门订货。”
“是谁上门订货?”
额亦都五人围拢过来。
张一化并不回答,反问道:“肇家铁匠铺历来的规矩大贝勒该知道吧?”
费英东抢着答道:“肇家的规矩是必要在刚刚锻好的钢刀上凿上记号。”
张一化颔首道:“不错。肇家锻造的钢刀上个个都有记号,外人看不出什么分别,但他们看来钢刀每把各不相同,肇家锻造的钢刀何止万千?
识别全靠这上面的记号。但要凭记号查出是何人所买,销往何处,却不可能,可这次上门订货的人反复叮嘱刀上不要记号,因此肇家记得清清楚楚。”
“钢刀上不是有记号吗?”
“大贝勒,你看着刀上的记号,与肇家平常的记号有什么不同?”
“肇家钢刀的记号平常都在护手以上,怎么这把刀上的记号却到了护手以下,难道是冒牌货?”
“非也,非也!千真万确出自肇家铁匠铺,是正宗的肇家钢刀。上门订货的人不要记号,可肇家不愿坏了祖上的规矩,只好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把记号凿在护手以下,再用配好的木柄盖住。此事是肇家从未经历过的奇事怪事,就是年月过得再久也不会忘记。”
张一化话锋一转,摸着胡须问道:“订货的人为什么不要记号,大贝勒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