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怀悲伤和复仇，这种念头像一个可怕的胎儿，一直生长着，却从不分娩。甚至她的全科医师也厌烦地递给他一张处方，同时写了另一封关于精神病门诊病人预约的信，并很清楚地说，他认为她悲伤的时间过于长久了。悲伤毕竟是一种放纵，没有任何结果，也没有社会价值，被分发出去，就像分给应该得到援助的贫苦人的硬币一样，是一种强大和自力更生的人因为太骄傲而不会想要的商品。或许，他想，维多利亚式习惯中那种刻板的哀悼有它的用处。至少它确定了公开堕落的可以被接受的限度。寡妇要穿一年的黑衣服，他记得他的祖母告诉过他，然后是穿六个月的灰色衣服，然后是紫红色。这些高贵的礼节当然并不适合她，但是她在城里那所大房子一直遵守着这些礼节。在那里，她是个客厅女侍。为一个被强奸后又被谋杀的孩子而悲伤，他想，需要多久呢？不会很久，也许。在他祖母的时代，会是少于一年的时间吧。

人类太容易赞同普遍的商业规则：生意就是生意。你有你的生活，他们这样告诉梅维丝，而她则睁着大大的迷茫的眼睛，盯着他们。显

然她不再有自己的生活。你得想想你的丈夫，她的医生曾这样要求她。而且她确实想过他。他僵硬地一言不发地躺着，和她并排躺在郊区房子后面卧室里的双人床上，盯着黑暗。他看透了她的想法。自我谴责就像一团更浓黑的云漂在黑色的天花板上，或如同传染病一样，从她的头脑传到他的。她没有一次朝他转过身来。她曾偶尔伸出一只手，但是，当他握住它时，它又缩回去了，好像曾使她怀孕的这个躯体已经变得让人厌恶。有一次，很羞怯地，带着一种背叛的感觉，他逼迫自己将这些告诉了他们的医生。而医生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很职业，却没有任何帮助。"她将身体的爱、悲伤和失去混在一起了。你得有耐心。"好吧，他一直都很有耐心，太有耐心了。

她又试着说话了。他低下头，闻到她的呼吸，酸甜的，带着一股腐烂的气息。他不得不压抑住想拿手帕捂住口鼻被污染的冲动。他屏住呼吸，尽量不吞唾沫。但是最后，他不得不接受她的死亡。她花了好几分钟才说出话来。但是当这些词来到她口齿不清的唇边时，她的声音却变得异常清晰、粗哑、深沉，好像它从来不存在过。

"强大，"她说，"强大。"

他不知道她说那个词是什么意思。是对他最后的劝告，要他坚定自己的立场？或者她是说凶手很强大，太强大了，如果他不带武器，他就没有办法战胜她。站在老贝利①被告席上的她并没有让他觉得特别高大或强壮。但也许是因为那个法庭出乎意料的小，很没名气，装饰着浅色木头，让所有的人都显得很小－－罪恶的和清白的都一样。甚至庄严的大衣衣袖上戴着深红色饰带的法官也缩小成一个戴着假发的

①英国伦敦中央刑事法院的俗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