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释放令(34)

无辜的血 作者:(英)P.D.詹姆斯


她脸红了,点了点头。她看起来很高兴。他看见,在淡黄褐色的羊毛衫下,她穿着蓝色棉布的新夏装。他说完后,她用两只手轻轻地抚了一下裙子,笑了,好像很高兴自己不怕麻烦地穿上了它。他告诉自己他已经做了一件蠢事,而现在正在做第二件。但要把话收回已经太迟了,他也并不真的想那样做。可他不知道应该带她去哪里吃午饭。沿着维多利亚大街往下走,有一家小三明治饭馆,他这周去过一次,但他不确定那里星期天是否开门。这家饭馆很干净,但不是很漂亮。然后他又想起,狭窄破旧完全没有关系,因为她根本看不见。他一定得让这次午餐对她来说很特别。毕竟,她是自他结婚后除了梅维丝之

外带出去的第一个女人。不可否认,她是个盲人。但是,如果她不是

盲人,她也不会接受他的邀请。他记得有一家意大利餐厅,离车站很近。也许那里星期天营业。至少,科菲不会是个问题。他发现孩子们很少会受欢迎,但是没有人会介意一条狗。

这一天对他来说变得亮堂起来。是应该休息一天了,是他和另外一个人散步交谈的时候了。他和她约好十二点前他到柜台这里来找她,然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房门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这天上午带着那个放有谋杀装备的帆布包没有什么意义,但他不能确定将它放在锁着的房间里是否真的安全。但是这个包几乎成了他的一部分。他觉得如果右肩上没有它熟悉的重量,他走路的姿势就会很奇怪。再说了,为什么不应该带着它?他想到,由于一时的冲动,他选择了最合适的人陪着自己一起走走。她不会想知道他的帆布包里装着什么。她也不会问。而且,在完成谋杀后,如果事情变得糟糕了,即使警察追查到了卡萨布兰卡,他们是不会让她确认他的身份的。

八月二十七日,早饭后--这是她们一起度过的第二个星期天--她的妈妈突然说:"如果我们去教堂,你介意吗?"

菲莉帕吃了一惊,尽管她的反应就好像这只是个很寻常的要求。她曾经听过布道,觉得自己很有资格推荐一家教堂的宗教仪式和音乐,就如同她要谈论它的建筑一样。她问她妈妈想去哪里:马里兰伯恩的巴黎教堂有严格的仪式和高水平的唱诗班;马格丽特大街上诸圣公会弥撒,有炫目的马赛克镀金的圣徒像和彩绘玻璃;圣保罗教堂有巴洛克式建筑的壮观。她妈妈说,她愿意去某个安静封闭的地方。于是,她们就去了十一点的圣餐合唱,在凉爽整洁的尼尼安o康珀爵士①的圣希普里安教堂里。在那里,一个全是男性的唱诗班在楼上唱着清唱部

①尼尼安o康珀爵士(SirNinionComper,1864-1960),声誉卓越的英国国教高派教会教徒,建筑师和设计师。

分的祈祷书,一个声音柔和的神莆在布道,香甜而刺鼻的香料味升起来,笼罩着高高的祭坛。在整个祈祷过程中,菲莉帕一直坐着,但头却微微低着,毕竟,她选择了到这里来,在礼貌上至少应该象征性地表示顺从。他们并没有强迫她进来,在信仰和不信仰都没有什么关系的时候,又为何要冒犯似的炫耀自己的不信仰?而且,不管怎样,听克兰麦①的继唱并不困难,就是修改者完整保留下来的那些。从洪亮的、轮流吟唱的颂歌的韵律里,简o奥斯汀在她临终之时,从她兄弟的手里接过圣餐面包,获得安慰。这个事实本身就足够让不敬者哑口无言。看着她妈妈低下的头和交叉的手,菲莉帕很想知道她和她的上帝在进行什么样的交流。她想,"也许她在为我祈祷",这个想法让她有种朦胧的喜悦。尽管她自己不能祈祷,但她喜欢唱那些赞美诗。她升高的嗓音总是让人吃惊。那是一种丰厚的女低音,比她说话时的声音还要低沉,和她自己的一点都不一样。她人格中的一部分情感,看起来无拘无束,无法预料,只有通过贫乏的诗体韵文和快乐而怀旧的学校集合曲调来释放。

轮到信仰者吃喝他们上帝的东西时,她的妈妈并没有走向圣坛,而是在唱最后的赞美诗时悄悄走了出来。菲莉帕跟在后面。她知道,这样就不用向牧师和集会成员进行自我介绍,或者试图让陌生人感觉她们是受欢迎的。不管这种陌生的并不神圣的宗教生活对她的妈妈意味着什么,可绝不包括教区房间里的咖啡,或者门廊里随意的告别闲聊;她至少对此非常感激。随着最后的赞美诗快要结束,她们轻轻地将门廊的门在身后关上。她们决定不做午饭,而是在趁着天气很好时尽可能地待在外面。她们可以在贝克大街上找到个便宜的地方吃午饭,①克兰麦(ThomasCranmer,1489-1556),英国圣公会坎特伯雷大主教,促进英文版《圣经》的出版,主持出版《讲道集》和《公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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