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是流连的好地方。窗户的一部分从里面被一个书箱的背面挡住了,成了一面镜子。他从假装在仔细翻阅的一本破损的《永别了,武器》上抬起眼睛,看见蔬菜水果商正在关店门,用力地将洋葱和土豆的袋子拉到后面去,将放西红柿和莴苣的箱子堆起来,再把仔细堆好的苹果和橘子的金字塔推倒,又从前面的桌子上将人造绿草拉了下
来。斯凯思放下手上的书,溜达着过了马路,来到废品店里。店门口的人行道上堆放着更便宜的东西:一张木制的桌子,所有的抽屉都不见了;两把藤椅的柯座松松垮垮的,已经裂开了;一只锡制澡盆,里面堆着破碎的瓷器。桌子上的一个纸板盒里装了很多老式眼镜,他在其中翻找着,拿出一两副在眼前比画着,好像在检测视力。通过变形的迷雾,他看见蔬菜水果商脱下浅褐色的工作服,从商店后面的挂钩上取下一件蓝色的丁尼布夹克穿上。然后,他消失了一会儿,接着就拿着一根带钩子的棒子回来了,叮叮当当地锁上了商店的金属前门。
几秒钟后,他从前门出来,回身紧紧地将门关好,然后走上德拉内街。这么说,他并不住在商店的楼上。不过他仍然需要钥匙来开前门的耶鲁锁,因为商店的前门已经被他从里面锁上了。除了前门外,没有其他途径可以进去打开商店前门。他会带着钥匙的,也许和其他的钥匙挂在一起,也许在他的夹克口袋里。他穿着紧身牛仔裤,两个口袋都紧紧地贴在臀部,但瘪瘪的,钥匙不会在那里。斯凯思几乎机械般地拿起一副又一副眼镜,在手里转来转去。如果有不会让视力过于扭曲的眼镜,也许他会买一两副。换副眼镜会改变他的外貌。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乔装打扮,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无力达到的艺术。但是有一种技术他是有的,自他上次实践过后已经很多年了,但从来没有失过手。现在也不会失手的。他可以偷。
终于找到她们的那种快活如此令人陶醉,他几乎无法离开德拉内街。但十二号的门锁上了,他没有可以让自己安全隐藏的地方,而且他需要回到他那个安全的无名的阁楼房间里,需要时间休息、思考和计划。在离开之前,他最后一次沿着街道走下去,寻找着机会。就在那个时候,他发现了那条狭窄的通道,通向盲乞丐酒馆旁边。通道两侧是酒馆布满灰尘的砖墙和大约七英尺高的波浪形铁篱笆,篱笆围着
一片长满荒草的荒地。他看见面对着德拉内街的壁板已经生锈了,水泥支柱都不太直了,在有裂缝的地方斜挂下来。从那里有可能监视着那条街。问题是要找到进入荒地的入口,并检查一下,以确保周围的建筑里没有很高的窗户,可以观察到这个得天独厚的位置。
他很快地扫了一眼街上,然后进入通道。如果遇到有人询问,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可信的理由。他会抱歉地说他在找厕所。他很快发现这个借口比他想象的还要可行。这条通道通向一个小院子,里面散发着强烈的啤酒味道,以及不那么强烈的小便和煤灰的味道。右边是酒馆的后门。他前面是一家露天煤店,已经废弃不用了。有一扇木门,顶上和底下各有一条缝隙,上面很粗糙地漆着"男厕"两个字。
他立刻走进厕所,闩上门闩。从顶端的缝隙里,他可以看到酒馆后面楼上一扇肮脏的挂着厚厚窗帘的窗户,从那里可以看到那个篱笆。这里比前面更不安全。而那两个壁板之间的空隙应该足够让一个瘦长的男人挤过去。天黑后,虽然老式的路灯会将身影反射到酒馆墙角的托架上,但仍然可以安全地通过。可这是夏末,傍晚时天还是很亮。除非没有上面的窗户可以俯视着荒地,他观察的时间可以一直延续到天黑。
巨大的木座几乎能将他吞下去,它一定和酒馆一样存在很久了。他将他瘦瘦的臀部滑到木座的边沿,蹲在那里,如同一只困兽般急切。他所有的感觉都苏醒了。这里没有声音,他也听不到从德拉内街传来的脚步声、叫喊声,甚至梅尔大街的车声也消失了。消毒水的强烈气味如同煤气一样刺鼻。一阵稀稀落落的毛毛细雨开始落下来,风也刮起来了,门缝里吹进一阵迷雾,模糊了他的眼镜。他拿出手帕将它们擦干净,他的手在发抖。他想,真奇怪,在这个特别的时刻,如同在壁橱里一样,他是很安全的,不会被人看到,但却这么痛苦而难忘。
也许这是迟来的惊讶反应吧--他终于找到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