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停顿之后,传来一声不情愿的切线声。“再见。”巡官对着沉默的电话正经地道别。在电话亭外,他避开了女儿询问的目光,皱了皱眉,一脸自卫的神情。
他们再次回到不列颠博物馆时,门上莎士比亚的胡子不再那么冷漠,馆门也大开着。门口等候他们的是一个高大的上了年纪的人,蓄着一把优雅的山羊胡子,黝黑的脸上泛着笑意,整洁的胡子后露出白牙。他的背后站着长有蒜头鼻的老人——正是刚才那个严守门禁的人——像个影子,带着些歉意。
蓄有胡子的人说:“萨姆巡官吗?”他伸出修长的手,“我是阿朗索·乔特。这应该是萨姆小姐了!我记得很清楚,你上次和雷恩先生来参观过我们的博物馆。请进,请进。刚才伯奇愚蠢地犯了小错,实在非常抱歉。我保证他下回不会这么鲁莽了。对吗,伯奇?”
伯奇咕哝了一句不礼貌的话,又缩成了一团影子。“不是他的错。”巡官大方地说,“命令就是命令嘛!我猜你接到老哲瑞的电话了。”
“是啊!他的手下奎西刚刚来过电话。萨姆小姐,别介意不列颠的情况。”乔特博士笑笑,“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耿直的家庭主妇,因为不速之客来访,不停地为乱糟糟的厨房道歉。我们正处于一个漫长的重新装修的过程中,上上下下大扫除,谢绝访客,连你们这谦逊的公共安全守护者也不例外。”
他们经过大理石的前厅,走进一间小接待室,里面尽是刺鼻的油漆味,家具都挤在房间中央,上面盖着乱七八糟沾满颜料的帆布,这是油漆匠干活时用的。油漆匠骑在脚手架上,拿着湿漉漉的刷子粉刷
着墙壁和天花板。壁龛上遮挂着布的正是伟大的英国文学家莎士比亚的头像。房间远处是通往电梯的铁花门。
佩辛斯吸吸鼻子说:“乔特博士,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它们被修饰成这样。让莎士比亚、琼森 ①和马洛 ②的塑像保持原样,不是显得对他们比较尊敬吗?”
“好主意,”馆长说,“我自己也反对这么做。可是我们有个激进的董事会。我们好不容易才使他们打消在莎士比亚厅装置一系列现代壁画的坏主意!”他笑了笑,斜眼看着巡官,“咱们去我的办公室好吗?就在这旁边,谢天谢地,油漆刷子还没碰到那里。”
他带路走过一堆脏兮兮的帆布,来到处于一个凹室的一扇门前。他的名字漂亮地写在木门上。他领着他们走进一个又大又明亮的房间。
里面的天花板很高,墙上的橡木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一个年轻人坐在扶手椅上,正专心地看书,他们进门时他才抬起头。
“啊,罗威,”乔特博士大声说,“抱歉打扰你。我想让你见见哲瑞·雷恩的朋友。 ”
年轻人很快站起来,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动作缓慢地把玳瑁边眼镜摘下。他个子很高;摘掉眼镜后,看得出长相亲切;淡褐色眼睛里的神情带着学究气,但肩膀的弧线透露出运动员的气质。
博士介绍说:“萨姆小姐,这是戈登·罗威先生,不列颠最用功的新人。这是萨姆巡官。”这位年轻人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佩辛斯,他和巡官握了握手。“你好!博士,你知道眼睛发酸的时候看什么最好吗?我替你说。萨姆……唔,对不起,我对这名字不太满意,根本不合适。我来想想看……啊!巡官,我好像听说过你。 ”
①琼森(Ben Jonson,1572—1637),英国剧作家。
②马洛(Christopher Marlowe,1564—1593),英国诗人,剧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