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在店里逗留太久,进一步给店主留下印象就不妙了,当下起身离座。店主问我味道怎样时,我也没有称赞蒜香烤面包。
在检票口前徘徊了三十分钟,依然不见樽宫由纪子放学回来。我想起了最初见到她的那个夜晚,或许今天也是社团活动的练习日。这个时候还没回来的话,很可能和那天晚上一样,晚上八点多才回家。
我靠在高架线粗大的水泥支柱上,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晚上八点过后,樽宫由纪子从车站去往沙漠碑文谷经过的住宅区的路上,行人大概已经绝迹。如果从车站开始追踪,会被注意到吗?还是说夜色会掩藏尾随者的身影?概率恐怕是一半一半。既然是一半一半,就应该放弃这个打算。我是十分谨慎的。
我决定先回沙漠碑文谷等待。或许是因为今天幸运地捞到早退,我感觉期待已久的机会说不定就要来临。不过,急躁是大忌。今晚可能有机会,但并不是最后的机会。而且,那个决定性瞬间也不是我刻意制造出来的,而是毫无预兆地说来就来。
夜幕降临,商店街两旁鳞次栉比的各色店铺依然灯火通明,但一走过商店街的遮荫棚,转到NTT目黑支局旁边那条狭窄的柏油路,一切便归于黑暗。电话亭的四方顶在黑暗中闪耀,拉面摊上的红灯笼随风晃动。风很冷,我裹紧了外套。
走到目黑大街时,街上再次满是人工光源,光线大半来自车道上行驶车辆的车头灯。步向人行道的时候,也与好几个人擦身而过。
但由目黑大街拐进辅路后,正如我所料,几乎没有行人。我靠着路灯和住家窗灯的光亮,在昏暗的小巷里向沙漠碑文谷前行。
视觉处于半遮蔽状态时,其他的感觉就变得敏锐。炖好的咖喱的味道,烧焦的鱼的味道,丢在路上的空瓶子里飘出的过甜的腐败气味。新闻主持人没有表情的说话声,婴儿的哭声,女性明朗的笑声。我的感觉器官超时间地工作,连自己脚上运动鞋的橡胶底吸着柏油的声音都仿佛听得到。
摸索着到了沙漠碑文谷,我决定在垃圾收集所的铁丝网小屋后等待。坐在那里的话,身影应该会被环抱着公寓、枝叶茂密的灌木丛隐藏起来。
我坐在冰冷的红砖墙根下,看了眼手表。带有背景光的液晶上显示是晚上六点五十,还有一个小时。为了抵御寒冷,我用双臂抱着身体。
月亮从小巷彼方一座棱角分明的大厦上方升起,不久,凸形的月亮越过大厦楼顶的供水箱,向柏油路上洒下青白色的磷光。风益发寒冷。
晚上八点了,樽宫由纪子还没有回来。
我从红砖墙根下站起身,仰望着沙漠碑文谷。这栋公寓就像挺立在夜色中的百眼巨人,几乎所有的窗口都点起了灯。
我回忆着公寓内部的结构,找到了五○三号室的窗口。从五○三号室的阳台上漏出灯光,看来这家人并没有一起出去旅行。
又等了一个小时,樽宫由纪子仍然没有出现。
这么晚还没回来,家人难道不担心吗?我想像着容貌不详的母亲敏惠到处打电话的样子,期待在学艺大学站前的快餐店里见过的父亲一弘慌忙地从公寓门口冲出来。
然而,没有人外出。
晚上九点过后,我决意放弃。或许樽宫由纪子因为什么理由,在我到达学艺大学前就回家了。再迟迟等下去,会影响到明天的打工。
我来回挥动双臂,让发冷的身体暖和起来,打算回学艺大学站。
为慎重起见,我从挎包里取出橡胶手套,打开包装,戴到手上。我觉得在去车站的途中,昏暗的小巷里,说不定会和回家的樽宫由纪子擦肩而过,那就是极好的机会了。
我沿着樽宫由纪子回家的道路慢慢地走着。路上没有行人,小巷两边住家的窗户大半已经暗下来了。凝视着我的,唯有斜挂在夜空的一轮凸月而已。
走过带地下停车场的公寓,年深日久、灯管闪烁的路灯,少了半只耳朵的野猫出没的围墙,我来到了公园前面。
为什么会在公园前停下脚步,我自己也不明白。
从公园的入口向里张望,感觉和以前夜间来访时毫无变化,黑暗中,攀登架和跷跷板就像奇形怪状的野兽蹲伏在地上。
不对,有一个地方和我以前来时感觉不一样了。在草坪后方的树丛之中,有东西半隐半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