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下川扬起一只手招呼。

“嘿，阿长。”村木两手照样插在口袋里回答。

下川露出明显的嫌恶表情。他之所以不中意这个绰号，有两个理由。

第一个理由，下川在巡查部长这个职位上停滞不前，并不是他自己所乐见的。他既不是特别热爱现场搜查，也不是一心只想当刑警，只不过升职考试不合格而已。矶部也曾目睹过下川埋头阅读考试题目的情景，他绝对不是不关心升职的类型。

第二个理由更单纯了。早在下川中学生的时候，某部有名的刑侦电视剧里，有个同样姓下川的演员饰演的刑警绰号就叫“阿长”。他不像矶部那样是看DVD套装，而是在少年时代实时收看的，因此似乎无法忍耐自己跟那个五十开外的刑警划上等号。每次别人叫他“阿长”，他都会一脸不快，仿佛要大声强调我还年轻呢。

“怎么这么晚才来？我们大冷天里搭塑料苫布，真是够呛。”村木完全无视下川的表情，接着说道。

“不好意思。不过我们也没偷懒，刚才正好有事在忙，那个便利店抢劫的案子。”

“那还真幸运。我可是在家悠闲听唱片的时候给叫出来的，还没切换到工作模式的说。”

村木是刑事课里有名的古典音乐迷、音响发烧友。传言他把警察绝对谈不上高薪的工资几乎都花在了音响上。

矶部也曾有一次听过村木滔滔不绝地说明真空管放大器的卓绝之处，口气的热情洋溢与平常玩世不恭的村木判若两人，令矶部很是惊异。在这个时代连硅片都快要过时了，更不必说真空管……矶部听得暗暗咂舌。要是现今那些孩子，只怕会一脸认真地反问：“真空管是什么？”

“你在家听的是什么音乐？”矶部忽然来了兴趣，问村木道。

“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钢琴三重奏曲。”村木一脸认真地回答。矶部听说过作曲家的名字，但曲名就一无所知，究竟那是首什么样的曲子，完全无从猜想。

“别再问下去了，一说起来肯定扯个没完没了。”

下川说着，走近蓝色的塑料苫布。村木窃笑着张开双手制止。

“不行，未经本厅许可不得入内，考试问题集里没写吗，阿长？”

没有警视厅的指示，即使是辖区警署的刑事课刑警，也不能任意在现场勘查，以保护现场为绝对优先。

但是鉴识人员都已经到达了，还没有开始代行检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本厅的指示还没来吗？”下川不可思议地环视着附近，“说起来，搜查一课那帮人也还没见影子。”

“那是有原因的。”村木意味深长地笑，“本厅也不能不慎重行事啊。我们课长正在催促本厅尽快让我们勘查现场呢。”

矶部心想，这么说来，上井田警部是在公园附近的警车里与本厅无线联络吗？

“稍微看一眼可以吧？”下川低声下气地问。

“那没问题。”村木大模大样地回答，“不过你看了之后，肯定觉得还是不看的好。”

村木把塑料苫布往上拉起来，下川和矶部凑近细看时，村木用手上的手电筒照着遗体。

环绕草坪种植的灌木丛下，仰卧着一名看来年仅十来岁的少女。带点灰色的浅绿色西装外套有眼熟的感觉，但矶部想不起来是哪所高中的校服。

手电筒的光圈在少女的上半身移动。矶部发觉少女的脖子上缠着一道粗塑料绳，塑料绳的下方，有一样东西在手电筒的光线下闪闪发光。

是剪刀。矶部屏住了呼吸。剪刀就插在遗体的脖子上。

银色的剪刀宛如金属色的新品种植物突出在少女的喉咙上。那是寄生在少女身上，致她于死地的有毒之花。此前已有两人丧生，她是第三位。

下川涨红了脸，转向矶部：“你怎么看？”

“感觉辖区出了棘手的案件啊。”矶部如实回答。

“没干劲的小朋友。”下川皱起眉头，“能参与搜查这样重大的案件，你应该觉得很幸运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