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并不是很熟。我们住得很近,但我是个退休在家的工程师,和别人没有任何生意往来。我和朗斯特里特认识,还是德威特介绍的——很抱歉我这么直说,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朗斯特里特这个人,不可信任的一个人。喜欢故弄玄虚,你知道,外表热情,好像很讲义气,其实早已腐烂到了骨子里头。我不知道是谁把他干掉的,但我敢跟你担保,朗斯特里特绝对是自找的。”
“另外一件事,”萨姆继续说,“昨天晚上,彻丽·布朗指控德威特杀人,你的看法怎样?”
“胡说八道,”埃亨跷起腿,看着萨姆的眼睛,“完全是胡说八道,只有那种歇斯底里的女人才会那样颠倒黑白乱咬人。我认识德威特整整六年了,这个人浑身没有一根邪恶的骨头,和善得不得了,是个标准的绅士。我敢说,除了他自己的家人之外,全世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我们每个星期一起下三四次棋。”
“噢,下棋?”萨姆看起来很感兴趣,“你的棋艺如何?”
埃亨得意地笑起来:“巡官大人,你真是孤陋寡闻啊,你没看报纸吗?现在跟你讲话的是本地区首屈一指的王牌棋士。三个星期前,我刚拿下大西洋海岸公开赛的冠军。”
“我真是有眼无珠!”萨姆叫起来,“真荣幸能认识你这位冠军棋士,以前我也和杰克·登普西握过手。那么德威特的棋艺如何? ”
埃亨倾身向前,兴致勃勃地说:“就一个业余棋手来说,他的棋艺相当惊人,几年前我就一直怂恿他,说他应该专心往这方面发展,参加大赛。但他太内向、太害羞了——十分敏感。他的思维很敏锐,下棋时快如闪电。你知道,真正的棋士的反应都快得不得了,不会在比赛中举棋不定。噢,我和德威特可下过不少盘好棋。”
“他神经质吗?”
“非常神经质,面对任何事情都容易紧张。他实在需要休息。说真的,我认为朗斯特里特是他生命中一个很沉重的负担。虽然德威特从不会跟我说他生意场上的事,现在朗斯特里特死了,我相信德威特可以卸下重担,焕然一新过日子了。”
“我想也是。”萨姆说,“没问题了,埃亨先生。”
埃亨精神抖擞地站起来,取出怀中的大银表。“天啊,该吃胃药了,”他对萨姆笑了笑,“我这个胃老跟我过不去——我现在是个素食者,你知道。年轻时做工程师,天天吃罐头肉食,把胃给吃坏了。呃,长官,我就先告辞了。”
他又昂首阔步而去。萨姆没好气地对乔纳斯说:“如果那样子也算
有胃病,那我也可以是美国总统了。分明是胡乱臆想。”萨姆又走到门边,这回传唤的是彻丽·布朗。一会儿工夫,坐在桌子另一头和萨姆对望的是与昨晚截然不同的
另一个女演员,她似乎已恢复明丽愉悦的风采,仔细地装扮过,涂上了蓝色眼影,穿着一身时髦的黑衣,回答问题也明快清晰。五个月前,她在宴会上认识了朗斯特里特,她说,朗斯特里特拼命追求了她几个月,最后他们才决定订婚,而且朗斯特里特曾向她允诺,订婚过后将
“改立遗嘱”——她特别强调这件事,看来,她是真的相信朗斯特里特
是个从国外归来的富翁,手上有一大堆钱。她不小心瞥见了桌上的镜子碎片,随即不太舒服地扭过头去。她承认,昨晚她指控德威特是杀人凶手,纯粹是一时的情绪失控。
不,不,在电车上她并没看见什么,她只是凭“女人的直觉”猜测是德威特干的。萨姆当场傻了眼。“但哈利一直跟我说,德威特恨死他了。”她坚持这一点,声音做作。为什么恨他?她耸耸肩,姿态挺迷人。
她离开房间时,还没忘抛个媚眼给乔纳斯。
紧接着进来的是克里斯托弗·洛德,萨姆示威一般站着迎接他。两人就这么直直地对望着,大眼瞪小眼。没错,洛德坦白承认他是修理过朗斯特里特,而且一点儿也不后悔——这家伙坏到了极点,还胆敢惹到他头上来。事后,他曾向他的直属上司德威特提交辞呈,但德威特挽留了他。洛德又说,他答应留下来,一方面是他真心敬重德威特这个人;另一方面,如果朗斯特里特胆敢再恶意骚扰珍妮,他还能就近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