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对德金说:"你知道我的财务状况一塌糊涂。但既然你不是来借钱的,那我大概会帮你的。是什么事情?"
德金的脸沉了下来。沃尔夫总是搅得他心烦。"再没有人比我更需要借钱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借钱的?"
"没关系。阿奇会说明白的。你还没穷到家呢,你不该带个女人来的。到底是什么事?"
我侧了侧身子,打断了他的话:"该死的,他是一个人来的!不管怎样,我的耳朵还好使着呢!"
一丝小小的波纹掠过了沃尔夫庞大的肚子,一般这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逃不过我的眼睛。"当然,阿奇,你的耳朵挺好使。但这儿没什么需要你听的;那位女士离得那么远,什么声响也听不到。弗里茨也没和她说话;但在迎接弗雷德时,他的语调显得格外彬彬有礼,只有口腔肌肉非常放松才能发出那种声音。如果弗里茨是对一位男士那样说话,我会立刻送他去看心理医生的。"
德金说道:"那是我太太的一位朋友。她最好的朋友。你知道我太太是意大利人,也许你不知道,不过她确实是。现在,她的这位朋友有了麻烦,或者是她自己认为有了麻烦。我看她快要垮了。玛丽亚不停地求范妮,范妮又不停地求我,然后她们俩又一起不停地求我。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有一次跟范妮吹牛,说你这个家伙简直神了,能发现世界上任何秘密。我太蠢了,沃尔夫先生,可你知道男人是管不住自己的舌头的。"
沃尔夫只说了一句:"叫她进来吧。"
德金走进了厅里,再回来时前面多了位女士。她身材娇小,但并非皮包骨头,黑头发黑眼睛,一看就是个意大利人,只是没戴披肩。她大概已到中年,穿着粉红色的棉质连衣裙和一件黑色人造丝外套,看上去干净整洁。我拉过一把椅子,她坐下了,面对着沃尔夫和灯光。
德金介绍道:"这位是玛丽亚·马费伊。这位是沃尔夫先生。"
她向弗雷德微笑了一下,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然后对沃尔夫说:"我是玛丽亚·马费伊。"她的口音与德金非常不同。
沃尔夫问道:"不是马费伊太太吗?"
她摇了摇头:"不,先生,我没有结婚。"
"但不管怎么说你还是遇到了麻烦。"
"是的,先生。德金先生说你很擅长……"
"直说是怎么回事吧。"
"是,先生。是我的哥哥卡洛。他走了。"
"去哪里了?"
"不知道,先生。这正是我担心的。已经有两天没见到他了。"
"他去哪儿了?不,不,这些不是现象,只是事实。"沃尔夫转向了我,"阿奇,继续。"
在他说完"不,不"时,我已经掏出了笔记本。在沃尔夫面前,我比在任何其他场合都更喜欢做这件事,因为我很清楚自己擅长记录。不过这次倒不怎么费事,这个女人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像我知道该记些什么一样。她迅速而直率地讲述了她的故事。她是帕克街一座高级公寓的管理员,自己也住在那里。她哥哥卡洛比她大两岁,住在沙利文街一间寄宿公寓内。他是一名金属加工匠,据她说是一流的。多年来他为拉思本和克罗斯公司加工珠宝,收入不菲,但因为他好喝两口,时而旷工,所以大萧条来临时,他就成了第一个被开除的人。此后有一段时间他四处打短工,花光了他小小的积蓄,从去年冬天开始,他就靠着妹妹的接济过活。大约在四月中旬,他彻底灰心了,决定返回意大利,玛丽亚同意为他置办必要的盘缠;实际上,她还为他预付了轮船票钱。但一个星期后,他突然宣布旅行推迟了。他不肯说为什么,但宣称自己不再需要钱,并且将很快归还向她借的所有的钱,他甚至可能根本不用离开这个国家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健谈过,但关于计划的变更,他闭口不谈。现在他不见了。星期六他曾打电话给她,说星期一晚上她不值班时,他将在他们经常一起吃晚饭的王子大街的意大利餐馆跟她见面。他还欢快地说到时候他会带很多钱来,能够偿还所有欠她的钱,如果她需要,还能借给她一些。星期一晚上她一直等他到十点,然后又去了他的寄宿公寓,那儿的人说他七点多一点儿就出去了,此后再也回没来。
"是前天。"我说道。
我看见德金也打开了一个笔记本,然后他点了点头说:"星期一, 六月四日。"
沃尔夫微微摇了摇头。他的下巴一直搭在胸前,安坐如山且漫不经心,他咕哝道:"德金,今天是星期三,六月七日。"
"是吗?"弗雷德瞪大了眼,"哦,是的,沃尔夫先生。"
沃尔夫向玛丽亚晃了晃一根手指。"是星期一?"
"是的,先生,当然,那天晚上我不值班。"
"你该知道那天晚上的。德金,在你的本子上做上注释吧,或者,也许最好是干脆扔了它。你的时间整整提前了十二个月,明年六月四日才是星期一。"他又转向了那位女士,"玛丽亚·马费伊,抱歉我不得不给你一个令你失望的忠告,去报警吧。"
"我报警了,先生。"她的眼睛里射出了一丝怨恨的光,"他们说他拿着我的钱去意大利了。"
"也许是这样的。"
"哦,不,沃尔夫先生,你更了解情况。你打量过我,你能看出我不会对一个哥哥那么不了解。"
"警察告诉过你你哥哥坐的是什么船吗?"
"他们哪能告诉我啊?他根本没坐船。他们根本没调查,甚至连想都没想。他们只是说他去意大利了。"
"我明白了,他们是在凭想象办事。不过,我很抱歉我也帮不了你。我也只能猜。我猜是抢劫。那么他的尸体在哪儿呢?还是去跟警察商量商量吧。早晚有一天,有人会帮他们找到尸体的,那时候你的谜也就解开了。"
玛丽亚·马费伊摇了摇头。"我不相信,沃尔夫先生,我就是不相信,而且还有那个电话呢。"
我插话道:"你没提到有什么电话呀。"
她露齿向我微笑了一下。"我应该提到的。快到七点的时候,有个电话打到寄宿公寓里找他。电话在楼下的厅里,那儿的女孩听到了他讲话。他很激动,并且约好七点半时会见什么人。"她又转向了沃尔夫,"你能帮助我,先生。你能帮我找到卡洛的。我学会了表面像清晨的草一样冷酷,是因为我在这帮美国佬堆里待得太久了,可我是意大利人啊,我必须找到我的哥哥,不管是谁害了他,我都要找到那个人。"
沃尔夫只是摇了摇头,而她根本没注意到。
"你一定要帮我,先生。德金说你手头很紧,我还有些钱,我可以付一切费用,也许还能多付些。而你是德金先生的朋友,我是德金太太的朋友,我是范妮的朋友。"
沃尔夫说:"我不是任何人的朋友。你能出多少钱?"
她犹豫了一下。
"你有多少钱?"
"我有,嗯,一千多美元。"
"你打算拿出多少呢?"
"我出--全部。如果你发现我哥哥还活着,我出全部。如果你发现他死了,让我看到他,并看到害了他的那个人,那么我仍然会出一大笔。只是我得先付殡葬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