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2)

矛头蛇 作者:(美)斯托特


安娜没能在那天晚上九点前赶回家。沃尔夫派我到《纽约时报》办公室拿报纸时,就已经过十一点了;而当安娜在报上指出了那篇文章时,午夜也已过了;里奇太太打过三回电话,我在凌晨一点前带着那女孩回到沙利文街时,女房东仍然在门前等着,也许袜子里藏着一把刀。但她一言未发,只是瞪了我一眼。我给了安娜一美元,因为她的确说出了些情况。

我把安娜留在了楼下的办公室里,自己上楼到前花房--也就是日光室,向沃尔夫汇报了情况。他坐在一把大椅子里,用一枝宽八英寸的红色和棕褐色的兰花搔着自己的脖子背后,看上去一点也不感兴趣。他的确是不感兴趣,对于我从马费伊屋里带回来的那些纸片和东西看都没看一眼。他承认那个电话可能对破案有帮助,但也看不出他对此有多重视。我竭力劝说他,既然那女孩已经在楼下了,他还是应该见一见,看看能不能问出些情况来。我还带着怨气补了一句:

"不管怎么样,她是我花了一美元才请来的。我还给了女房东一美元呢。"

"那是你的钱,阿奇。"

"不,先生,那是业务开支,应当记在账上。"

我和他一起走向了电梯。我想如果需要他自己爬楼梯的话,他是决不会上楼的,哪怕是去花房。

他立刻开始盘问安娜,问得太精彩了,而五年前我对此还不大欣赏。我说他问得精彩,是因为他问得绝对全面。如果那姑娘真有什么价值,真的知道什么有价值的情况,有什么明显的遗漏,或者有什么丝毫的感情流露或反应,只要能够为我们指明方向或对我们有所提示,都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他问了那姑娘五个多小时,问她卡洛·马费伊的声音、习惯、衣着、餐食、脾气、进餐礼仪,以及与他妹妹、与里奇太太、与安娜本人,还有任何安娜见过和他有来往的人的关系。他问了里奇太太的情况、两年来居住在那幢楼里的所有房客的情况、所有邻居的情况,以及到那幢房子里送过活计的商人的情况。所有这些问题他都问得轻松悠闲,小心翼翼地不让她感到厌烦。这与我有一次看到的他盘问朗·格雷夫斯的情况大为不同,那天下午他穷追猛打,简直要把朗逼疯了。在我看来,他只从那姑娘身上问出了一个情况,而且还很不充分,只是她承认了那天--星期三--早上从马费伊屋里拿走了一些东西。是从他的桌子抽屉里拿走了一些背后有胶的小纸片,纸片正面印着"露西娅号"和"菲奥伦扎号"的字样。这当然是轮船行李标签。翻过报纸后我了解到"露西娅号"是五月十八日起航的,而"菲奥伦扎号"则是六月三日起航的。显然马费伊不是一次,而是两次打算返回意大利,但两次都放弃了。安娜拿走了标签,她说它们的颜色实在太好看了,她想把它们贴在自己装衣服的小箱子上。晚饭是我们三人一起在餐厅吃的,但沃尔夫根本没理安娜,只与我交谈,主要是谈啤酒,不过喝咖啡时他又带我们回到了办公室,又询问起了安娜。他的思路重新回到了饭前,接着原先的话题,他漫无边际地问着一些互不相干、无关紧要的事情。任何先前没见过他像变戏法般找到线索的人,都会认为他是个疯子兼傻瓜。到十一点时我已经挺不住了,哈欠连天并打算放弃了,令我愤怒的是他竟然没表露出丝毫的不耐烦和泄气。

突然之间,他捕捉到了目标。

"那么马费伊先生从来没给过你什么礼物吗?"

"没有,先生,除了我刚才跟您说过的那盒粉笔,还有报纸,如果您认为那是礼物的话。"

"是的。你说他总是把早晨的报纸给你。是《纽约时报》吗?"

"是,先生。有一次他告诉我他买《时报》是为了看分类广告。您知道,就是招聘广告。"

"星期一早上他给你报纸了吗?"

"他总是在下午给我报纸。星期一下午,给了,先生。"

"我猜,那天早上的报纸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吧。"

"没有,先生。"

沃尔夫显然是从她的眼睛里捕捉到了某种微微的闪动,某种我没注意到的轻微动作。不管怎样,他追问了一句。

"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没有,先生。除了,那剪掉的一块。"

"剪掉的一块?"

"是剪掉的一块。一大块。"

"他经常剪报吗?"

"是的,先生。剪的大部分是广告。也许一直都是广告。我用报纸把脏东西盛走,所以我老得注意那些窟窿。"

"但这次是一大块。"

"是的,先生。"

"那么星期一的报纸上他剪掉的不是广告喽?"

"哦,不,那是在第一版。"

"真的?他以前剪过第一版的文章吗?"

"没有,先生,我敢肯定没有。"

"以前除了广告再没剪过别的?"

"嗯,我不敢肯定,也许只是广告,我想是这样。"

沃尔夫将下巴搭在胸前坐了一分钟,然后转向我说:"阿奇,快到四十二街去,拿二十份星期一的《纽约时报》来。"

我正希望有什么事情能把我从昏昏欲睡中唤醒。这倒不是什么值得激动的事情,我觉得只不过是沃尔夫瞟见了唯一露出些光芒的缺口。我并不抱很大希望,我想他也是如此。但那的确是六月一个怡人的夜晚,天气凉爽,微风习习,令人愉快。当我开车穿城来到百老汇再向北拐弯时,我感到肺里吸满了清风带来的新鲜空气。在时代广场上我看见了一个熟人,警察马沃·多伊尔。他通常是在第十四街干捣毁水泥的活儿。他准许我把车停在百老汇的路边,然后跑步到街对面的《时报》办公楼。戏迷和影迷们正从人行道拥向街上,寻思着是花两美元看一场话剧,还是花两个钢镚儿看一场尼德克主演的电影。

当我回到办公室时,沃尔夫已经准许那个女孩休息一下了。他让弗里茨又拿了些啤酒来。女孩正啜吸着杯子,仿佛那是一杯热茶,她的上嘴唇边还留着几丝干了的泡沫。尽管我出去了还不到二十分钟,沃尔夫已经又喝了三瓶了。我进屋时他说道:

"我应该告诉你是要城市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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