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开车时除了路几乎不看别的,因为我只能全神贯注于一件事情。那天我开得很快。因为堵车,到达伍德朗费了不少时间,但从那里到怀特普莱恩斯,我的表显示只用了二十一分钟。尽管我全神贯注,尽管我开得很快,我仍然用眼角欣赏了路旁的绿化带。很多灌木丛上已经开满了鲜花,新生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翩翩起舞,青草又绿又密。我心想就算是花一万块钱买块地毯,也不及在这草地上漫步舒服。
我的神速并没有带来什么好处。当我赶到郡政府大楼时,什么也没捞到,除了坏运气。安德森出去了,四天以后,也就是星期一,才能回来。他们说他去了阿德隆达克斯,却又不肯告诉我详细地址。假如当时我径直开上敞篷车,加速前往普莱西德湖,也就不至于有那些不快了。他的首席助手叫德温,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他这会儿也出去吃午饭了,半个小时内不会回来。周围的其他人看来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我走到街上找了部电话打给纽约的沃尔夫。他说等德温回来试试。在等他回办公室的这段时间,我吃了几块三明治,喝了一杯牛奶。当我返回时,德温已经在办公室里了,但我还是不得不又等了他二十分钟,我猜是要等他剔完牙。这地方真是麻木不仁。
我一想这地方与我以前见过的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就觉得这样想太傻了,不知何故所有律师在我看来都是一样,都是一种恐惧和满足的表情的混合,就仿佛他们正在穿过一条交通拥堵的街道,随时有可能被车撞倒,但他们知道一旦被撞该把哪份文件交给司机,而他们口袋中恰好备着这样一份文件。这位德温看上去正是如此,否则他就会显得衣着优雅、保养极佳,令人肃然起敬。他四十岁上下,只会比这年轻而不会更老。他的黑发整齐地向后梳着,脸上是一副幸福愉快的表情。我将我的巴拿马草帽放在他的桌角,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后说道:
"我很遗憾不能见到安德森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否会对我带来的口信感兴趣,但我相信他会的。"
德温将身子向椅背上一靠,脸上堆出了一副政客的微笑。"如果与我们的业务有关,我当然会感兴趣的,古德温先生。"
"当然有关。但你不认识我的雇主尼禄·沃尔夫,那对我就不大有利了。安德森先生认识他。"
"尼禄·沃尔夫?"德温的前额起了皱,"我听说过他。一个私家侦探,当然你是这意思。这里只不过是怀特普莱恩斯,这个省实际上是从北边一点开始的。"
"是的,先生。我不把尼禄·沃尔夫称为私家侦探。这种说法嘛--嗯,至少是太主观了一点儿。不过我是为这个人工作的。"
"你替他带了个口信?"
"是的,先生。正如我说过的,口信是带给安德森先生的,不过半小时前我给沃尔夫先生打过电话,他说告诉你也可以。但我想效果也许大为不同,因为我碰巧知道安德森先生是个有钱人,而我对你不了解。也许你像我一样,也许你星期六和星期天也是要靠工资过活的。"
德温大笑起来,不过只是一种假笑,因为才过了一秒钟他的脸就又严肃起来,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也许是这样。不过尽管今天下午我的精神不那么好,但我还是愿意听听你的口信。"
"好的,先生。是这样的,四天前,也就是上星期六的下午,荷兰大学校长彼得·奥利弗·巴斯托,在青草地俱乐部打高尔夫球时突然死亡。你知道这件事吧?"
"当然。这是学界的损失,实际上是全国的损失。当然。"
我点了点头。"他的葬礼是星期二举行的。他被埋在了阿格沃克公墓。尼禄·沃尔夫先生想和你打个赌。他本来是要和安德森先生打赌的,但他说你也可以--如果你们把尸体挖出来进行尸检,你们会发现他是被毒死的证据。沃尔夫先生愿意押一万美元,可以把支票存在你指定的任何负责任的人手里。"
德温瞪大眼睛盯着我,我只是对他微笑着。他盯了很长时间,然后说道:"尼禄·沃尔夫先生疯了。"
"哦,不,"我说道,"不管你打什么赌,都千万别打这个赌。我还没说完尼禄·沃尔夫先生的条件呢。在巴斯托腹部的某个地方,很可能就在胃下方,皮下一到三英寸处,会发现一根很短、很尖、很细的针,可能是钢的,也可能是很硬的木头的。如果没有被骨头改变方向的话,它应该指向上方,大约呈四十五度角。"
德温一直盯着我。当我讲完后,他又搬出了他的假笑,不过这回显然毫无意义。"这是我听过的最大的笑话,"他说,"如果你们没有发疯的话,我猜一定有点根据喽。"
"当然有根据。"我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了沃尔夫给我的那张支票,"世界上恐怕没多少人愿意拿一万块钱为笑话冒险,你可以相信我,尼禄·沃尔夫也不是那样的人。彼得·奥利弗·巴斯托是被谋杀的,他的体内还留着那根针。我这么说,尼禄·沃尔夫也这么说,这一万块钱也这么说。这就是充分的证据,德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