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吉敷并不想在盛冈投宿。除了那封信的因素外,他也并不认为通子还在盛冈。所以,他搭了当天二十一点三十分盛冈开出的下行列车“初雁二十一号”,再度回到青森。到达青森的时候,是二十三点五十四分。
旅馆的大门都已经关上,灯也熄了。吉敷在新町路走了很久,才看到一家专门给情侣投宿的旅馆,他经过一番请求,才住了进去。虽然通子在信里叫吉敷不要找她,但是吉敷实在不能不去找。吉敷认为钏路那边一定出了什么事:把通子卷入麻烦事件的导火点,一定就在钏路。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怎么可以不去追查一下呢?
他事先调查过,知道上午七点三十分,有一班青函联络船会从青森开出,所以第二天一早就起床了。这艘联络船到达函馆的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分。
吉敷的眼睛看着联络船窗外的波浪,脑子不断在思考和通子有关的事。当他看到津轻半岛时,船开始缓缓往后退。
通子的信里面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信里写着:“我是有病的人……我想你是知道这一点……”还有,“我不会有问题的,即使孤身一人也能够处理所有的事情,所以,请你不要找我。”
吉敷从胸前的口袋里把信拿出来,从头又看了一次。既然知道自己有病,还可以“孤身一人也能够处理所有的事情”吗?身为警官的自己,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有病的女人独自在日本全国逃亡吗?
有病?说到通子的病,吉敷倒可以想到一二。不,可以想到的太多了。通子这个女人确实和别人不太一样,自己和她一起生活了六年,到了最后还是不能完全了解她。那些吉敷不能了解的部分,如果通子称之为“病”,那确实可以说是“病”。因此,通子说自己“有病”,那倒所言非虚。
那是刚结婚不久之后的事吧?吉敷带回一套从百货公司得到的女性化妆品的样品。那是新产品,由一打小瓶子组合而成。那些小瓶子的形状都非常可爱,吉敷认为喜爱镀金工艺的通子一定会喜欢这样的东西,所以虽然是一个大男人,他仍然去百货公司取回了那套样品。
回到家后,他一边说自己带回来好东西了,一边将那些小瓶子拿出来,一个个地摆在被炉桌上。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通子的脸色却变了。吉敷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只是纳闷通子为什么突然发脾气了,完全没有想到通子的怒气和那些小瓶子有关。
第二天晚上,吉敷下班后,快回到公寓的家时——因为当天是收垃圾的日子——他在放垃圾的地方发现一袋好像是通子拿出来丢的纸袋子。他随意看了一下袋子里的东西,赫然发现昨天他带回家的化妆品样品的小瓶子全部被通子扔掉了。
吉敷虽然不愉快,但是也没有特别生气,他只是很想知道理由。回到家里后,他便问通子原因,通子立刻沉下脸来,也不管炉子上还在煮的食物,就冲出家门。吉敷只好慌慌张张地关掉煤气,拧紧水龙头,随后追了出去。
通子像小孩一样,是个爱闹别扭的女人。不,应该说她根本就是个小孩。她跑出家门后,便去附近的小公园荡秋千。那个公园很小,四周都有大楼围绕,整个公园就像被群峰环绕的低洼山谷,无论什么时候都晒不到太阳。所以不管是白天去,还是晚上去,都给人一种潮湿的印象。通子知道吉敷追来了,却不管吉敷站在秋千旁问了多少次“怎么了”。在她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以前,她总是闷不吭声,一句话也不说。因此吉敷经常想,是不是因为是独生女,被宠坏了,所以她的个性才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