搂抱

1．拥抱。

2．探戈舞伴持握时的一种站姿。

姿势准确，感觉似在天堂；

姿势不当，感觉如陷地狱。

1997年1月10日

这是要去哪儿？

还好，我的疑虑不久就被打消了。机舱服务长马蒂此时正在致辞，欢迎我们搭乘美国航空公司由纽约飞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845次航班——随后他告诉我们本次飞行时间共有十小时五十分钟。真是的！我倒希望他别多此一举。若要究其所以，就是因为十个小时未免太久了。

为了驱散心头平添的不快，我试着按马蒂建议的那样，背靠座椅，全身放松。就在这时，我突生一念：飞得越久，岂不离扬·罗必凯广告公司也就越远？这又让我打起几分精神来。只可惜，这种想法（连同带给我的慰藉）转瞬即逝，因为我不禁又回想起两小时前与客户经历的一番不愉快的通话。由于对其商业广告的成本估算比双方原本商定的开支多出一倍，他竟在电话中冲我大喊大叫。生活中时常会出现一些不如意的事，可那又能怎样呢？

飞机现在扶摇直上，渐渐远去。我斜过身子越过邻座的小伙子朝窗外瞥了一眼，不由得长嘘了一口气。我的想象终于得以挣脱现实的束缚，自由自在地驰骋于天际。我开始幻想起未来两周将呈现给我怎样的生活。然而，此时我却意识到，在你心无他念的时候，幻想也变得艰难起来，自己一时竟毫无思绪。（此次布宜诺斯艾利斯之行完全是因为我的表妹海伦妮和她丈夫雅克恰巧在那儿工作，他们与设在当地的巴黎巴银行有为期三年的合约。否则，我绝不会考虑将那儿作为我的度假目的地，因为非洲、印度或是中国诸如此类的地方才是我的首选。）

我一边将手伸到放在前排座位底下的行李包内，摸着找口香糖，一边又在脑海里寻觅与阿根廷能有一丝半缕联系的事物，结果却是手脑皆空。见鬼，放哪儿了？！焦急难耐之间，我瞥了一眼邻座，看他是否在嚼口香糖。第一次注意，就发现这是一个帅小伙。的确英俊。他是不是一个马球手？嘿！终于找到一样和阿根廷有关的东西。

怎么竟能把它忘了？阿根廷频出帅气十足的马球手，这一点甚至连我也是早有耳闻。我借余光又瞅了一眼，他果然在嚼口香糖。虽然不是正面打量，也足以看出他是如此俊朗。如果说那方格衬衫袖筒里伸缩有力的二头肌姑且还能让人忍耐一时，那么那只舞动过一两只球棍的臂膀则不然，只能叫人春心荡漾。至于他那方形下颚周围蓄了两三天的短须，以及垂至肩头的乌黑卷发，勾勒出你有生以来见到的最为匀称的脸庞……我说过他很英俊吗？我意欲所指的是他的相貌可谓超凡脱俗。现在怎样才能鼓起勇气向他索要一块口香糖？为了不使自己的要求显得唐突无礼，我试图寻找一些话题：“你好。抱歉打扰一下，有什么不便吗？”不行。绝不能让自己做出这种事。于是，我又想方设法寻找理由说服自己，对方似乎已经完全陷入沉思——肯定也是一个孤芳自赏的男人。

算了。那么除了玩马球，在阿根廷还能干些什么？我问自己，试图借此平息我那汹涌澎湃的荷尔蒙所发出的震聋发聩之声。正是在这一天，当我寻思着其他能与阿根廷有关的事物的时候，我突然记起了探戈。由于从未亲眼目睹过，所以我对此毫无概念。不过，我倒的确喜欢跳舞，在罗马的时候，或是这次在布宜诺斯艾利斯……

正值我还在出神之际，就被邻座给打断了。不过任谁也不会过于兴奋，因为这不仅未能让我为之一振，反而令我大为作呕。

我个人认为，说自己为此而受到了惊吓是不太合适。但是，看见自己吐出的脏物兜在我的大腿上晃来晃去的时候，他脸上竟然没有半点愧色。更有甚者，吐完我一身之后，在接下来的十个小时里他一直向我侃侃而谈自己的生活经历（这与马球全无联系，只是些无聊乏味的琐事），而我这段时间里却是在竭力避免因其呕吐物散发出的阵阵恶臭所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只能希望这是好事降临前的一个征兆。如果说踩到狗屎或是有鸟粪落在身上能带来好运，那么在飞机上被陌生人吐了一身势必意味着你将吉星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