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3月10日

我报名参加了三个不同舞室的探戈舞培训课。去第一家是因为阿尔·帕西诺在拍《女人香》的时候，曾在那里学过探戈。而第二家是由于他们为埃维塔的扮演者麦当娜做过指导。至于第三家，则纯属巧合。为了上这些课，我像是一只无头的小鸡，满城四处乱窜，从中体会到的是一生中少有的快乐或是忙乱。每位老师教我的姿势都各有差异，并且都信誓旦旦地说只有他（她）才清楚跳探戈的正确方法。

其中一个说：“把胸挺出去！”“全身都靠在舞伴身上！”他解释说，这是小流氓原来跳舞的姿势。他们本是加乌乔牧人，后来离开南美大草原前往市区谋求生计，结为一个团伙，从事一些以宽松的灯笼裤、牛仔帽换取条纹套装、白围巾和软毡帽的交易。现在，他们的穿着可能已经变得与花花公子一样了，但是刀器却依然不离身边，他们的性情也还是像以往那样好斗。这些人喜欢炫耀显示，走起路来也与他人迥然有别。他们四下大摇大摆地走动，由于弓形腿在关节处打了个弯，使得双腿离地面较近；而且重心前倾，仿佛怒气冲冲的公牛；同时胸膛高耸，又好似准备迎战的公鸡。据这位老师（老师甲）说，正如人们所知道的，V字造型是探戈舞中的基本架形。

解释：如果对方的前胸挺出，我也只能照做。这是为了保持平衡，不让他倒在我的头上。结果，我们的身体就形成了一个三角形，胸口相贴，屁股分离，从中产生一种张力。我想补充一下，这是一种令人感觉十分舒服的张力……

这些话听来都言之有理。于是，我便按要求去做：我将乳房高高挺起，身子则像比萨斜塔那样倾斜过去。

“不，不，不，全错了。”老师乙说道，厉声将我训斥了一通。她坚决认为，跟舞者和领舞者都要保持各自的重心，根本不需要倚靠在对方身上。“那全是些胡言乱语。过去人们是那样跳，但是现在一切都改变了。探戈也在推陈出新——和其他的东西完全一样。”她说。我庆幸自己远在圣·特尔莫的朋友瓦尔特当时不在屋内，否则他会当场用一只熟烂了的番茄去砸老师乙。啊！我快要疯了！

治愈疯病的唯一方法就是去购物，因此我去卡佩休给自己买了一双“探戈”舞鞋。这与我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所见的女士们脚上蹬的细高跟鞋有着天壤之别。虽然它们看上去很性感，可是穿起来我想会让自己痛苦万分的，更不用说走路了。那么眼下也只有靠我的这双新鞋来发挥功效了。我渐渐发现，一只小鞋跟竟也能走出很远的距离。不管怎么说，它确实有作用，不仅仅令人显得性感靓丽，而且顷刻之间能使平稳后退变为可能，不再有摇摆不定的时候。由于大多数时间你都是在后退，而男士则是在向前迈进，似乎要将你推置一旁，可你又不能有任何的摆动，所以你要尽可能避免来回摇晃。教师甲、乙甚至丙都一致认为，你必须始终保持头部的水平位置。这一点，穿着平底鞋的时候，当然做不到，除非你一直是在用脚趾尖走路。不过，这样跳完五个小时后，会叫你痛不欲生。相信我所说的话。

然而，与这双新鞋相比，更令我兴奋不已的是那双网眼袜。买它我找不到任何切实的理由，只是因为它们能带给你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让你觉得每次跳舞的时候仿佛都是在与自己做爱。

“探戈是一种淫荡的舞蹈。每走一步，都要让你的两条大腿彼此摩擦。”老师丙说。这一课无论谁说不对，我都会永远将它记在心中，并且经常练习……

1997年4月26日

昨晚，我做了一件实在是惊天动地的事情：我去了探戈舞会。独自一人。不错，我是常常一个人去电影院，可这并没有让我感到忐忑不安。因为除了在灯光熄灭之前，开场时少许的几分钟会令我有些窘迫之外，剩余的时间里影院一片漆黑，人人都在聚精会神地观看影片。这样，他们不久就会忘记第五排坐着的那一事无成的家伙，既没有人约，也没有朋友结伴。对，我也经常独自下饭店或进酒吧，但那通常是为了与某人会面。虽然约会的人屡屡迟到，而我又总是很准时，使得我平均每次都要忍受十五分钟的煎熬，最后必定会按耐不住想要一蹴而起，可这也并无大碍。然而，昨晚确是一种全新的情况。我在那里，没有什么人要等，而且我们谈论的还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除了坐在一旁，我别无选择。要跳探戈，我就只能去背光的地方（重申一遍，在我看来，那里也不够黑暗）。

“钟铃”是西四十街一间意大利人聚集的下流场所，是对彩虹厅的一个廉价翻版。那里有很多这样的处所，实为破落不堪，却都掏空心思想要呈现出浮华绚丽的景象。屋内的桌面上铺的是素雅的白色台布，而椅子又是塑料的，也是白色——我想这是为了与桌布相称。这种滑稽的搭配绕舞池边摆放了一圈，其中一处有一支三人乐队正在演奏。使用的乐器之一是班都诺。对于探戈而言，这是一把独一无二的绝妙乐器，过去由德国制造，但现在各地都已经停产。它是一种高音域的手风琴，音色忧郁，极为符合探戈的风格。如今在古玩店，你也只能找到一些破损的班都诺手风琴。我记得在圣·特尔莫的跳蚤市场上曾经见过两把。昨晚三人组合里用的其他两种乐器是吉他和键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