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宁把盛放着细胞和生物组织的那层托盘拉开，二十四个不同的试管整齐地排列在托盘的四周。他找到了二十三号试管并把它拿了出来。

他立刻警觉起来，试管的盖子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膨胀开来，液体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略微有一点浑浊，而是呈蓝绿色。他把试管上下颠倒摇晃了一下，培养基没有移动，它不再是单纯的液体了，而是显得有些黏滞。

哈宁校正了微质量测量仪，然后把试管放在测量仪的插槽内，不一会儿，数据出现在了屏幕上。

出大错了，他想。一定发生了污染。要么是原先的取样不纯，要么就是混进了别的物质，从而破坏了原始的细胞环境。

他开始写起致科尼格博士的回复邮件来：

……你们得到的数据我已经验证过了。培养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看上去它已经不是液体了，而是一种胶粘的固态物质，亮晶晶的，呈蓝绿色。也可能被污染了……

写到这里，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微重力的影响。比如说，在地球上，组织培养一般是在平坦的试纸上进行的，只会在平面上向两个方向扩展。在失重的太空环境中，没有重力的影响，这些组织扩展的表征与在地球时明显不同，它们会向三个方向延展，呈现出一种在地球上永远不可能出现的形状来。

如果二十三号培养基也是由于类似的原因发生了变化，而不是被污染了呢？如果这仅仅是太古代细胞在失重情况下的自然表现形式呢？

但他马上否定了这些疑问。这种变化太富有戏剧性了。光凭失重状态这一外部条件想必不足以让单细胞的组织演变成块状的绿色物质。

他继续向下写道：

……在下一次航天飞行时，我将取一个二十三号培养基的样本带回地球。如果你们有进一步的指令，请再次回复--

哈宁的耳边突然传来抽屉的闭合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松山健一郎正在自己的实验台前工作。他到底在这里呆了多久了？这个男人像平时一样悄无声息，比尔一点也不知道他是何时进来的。在一个没有方向，听不到脚步声的世界里，打个招呼往往是让别人注意到你的最佳方法。

松山健一郎注意到哈宁看见了自己，他敷衍着点了一下头，然后又埋头于自己的工作。这种淡漠的态度激怒了比尔。松山现在简直成了空间站上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四处游荡，几乎让每个人都受过惊吓。当然比尔也知道这是松山对自己的英语能力不自信而造成的，为了避免受到嘲讽，他尽量在人前保持沉默。但是，他至少也应该做到在进入另一个地方的时候简单地问声好，免得吓着其他五位同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