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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破晓,雾气氤氲。当查理出来和杂技演员们一起练习时,发现装饰索具( 尽管桅杆放倒了,但一些桅绳还悬垂着 )的点点彩灯被裹在蒙蒙细雨中,灯光在雨滴中闪烁不定,形成散漫的光雾。整艘船荧光飘浮,像一个幽灵。雨珠纷纷扬扬,五彩缤纷,如同杂技演员在跳跃、旋转。查理以前从未看见过如此光怪陆离的景象。他感到自己也是一个幽灵,一个沉默的、飞舞着的精灵。
“狮童,你在想什么?”是铁少校,他从雨雾中浮现出来,穿着绿丝绒的夹克衫,高大、优雅,就像霍克船长。
“先生,这儿太美了。”查理说着,完成了在烟囱上的倒立,下到了甲板上,他真不想碰到铁少校。希望铁少校现在身在别处,他要瞒着他带走狮子,所以有些不愿正视他。
“期待今晚的巡游吗?”
“哦,是的,先生。”查理说。
“还有明天的演出?”
“当然,先生。”
“知道你要做些什么吗?”
“是的,先生,我正盼望着呢!”查理勇敢地说。
“太高兴了,太高兴了。”铁少校说,他有点走神了,查理趁机溜走。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是铁少校做梦也想不到的。
他不仅了解该怎样降下和升起圆形的金属幕帐,把它固定住,并且指引狮子进出马戏场;他还知道他将带领狮子们离开这只船,告别他们被迫卖艺的囚徒生涯。如果必须,他们将搭车去威尼斯,那是一条通往非洲的自由之路。前一天晚上,他和狮子们一起待到很晚,拟定计划。今晚他会去巡游,而明晚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演出,之后他将带着狮子们逃走。
“我纳闷儿,我们这是在哪儿?”艾尼巴嘟哝着,他真希望他那只带有全球跟踪定位装置的手机在身边,他就可以马上知道他们在哪儿了。在维勒再次抢走他的手机之前,他们是朝东南方向已经走了有好几天了,他觉得速度相当慢。他的感觉告诉他,他们是在法国境内的河上航行。假如在海上,船就会因风浪而颠簸,水也会深一些。
门突然被猛力拉开,维勒头戴一顶帽檐拉得很低的帽子出现在门口。
“把这些戴上。”他暴躁地叫着,丢给他们一双看上去像是巨人穿的袜子。
“即使是我的脚也没那么大。”艾尼巴说,他就喜欢用一些玩笑来激怒维勒。
“闭嘴。”维勒说,“戴在你们的头上。”
玛格达伦最后一次用目光恳求艾尼巴:痛打他们并且逃跑吧。然而得不到回应,她不得不无奈地和艾尼巴一起拉下袜子,罩在头上,然后被戴上手铐,推出门外。
黑暗中磕磕绊绊,透过发出霉味和潮气的巨人袜子,玛格达伦和艾尼巴可以明显地感觉来到了户外。尽管很冷,他俩还是深深地呼吸着,为终于享受到新鲜空气而高兴。
维勒被什么绊了一下,他们可以听见他在骂骂咧咧。
有一样东西在蹭着玛格达伦的小腿。
一声“喵呜”,维勒边抱怨边站起了身。
在玛格达伦的手掌下有一团毛茸茸、暖乎乎的东西。
她确切地知道该做什么。那只猫正在移动 —— 试图钻到她被铐起来的手下面。
不对,错了,那是一条尾巴,一条光秃秃的尾巴,她能感觉到。
脖子、项圈,对了,她摸到了一张纸片。好极了!她轻轻地拍拍他的头,表示友善和感谢。
“谢谢。”她压低了嗓音。
“喵呜。”那只猫粗鲁地回应了一声,不见了。
她紧紧地捏着那张纸片,紧得就像是拽着她儿子,而不是他的信。
两个小时后,在一条仅存的欧洲高速公路边上,停着一辆卡车。后车厢里玛格达伦和艾尼巴在读查理的信。玛格达伦竭力展开信纸,艾尼巴扭动着身子,想找一个他能读出声来的位置。一盏孤零零的路灯发出幽微的光,穿过卡车肮脏的玻璃窗照过来。
“信纸颠倒了。”艾尼巴极轻地说。他不想让维勒听见。“往左转一点,这样就在亮光里了。”
亲爱的妈咪和老爸:
收到你们的信真是太好了。对我来说,一切都还可以。吉罗米兄弟正在带我去拜访丽泰的姐姐,我知道你们预计也要去那儿,如果你们先到,请不要急于离开,我希望能在那儿见到你们。我正在做一个有关宠物猫的课题,希望你们能提供意见。请在回信中尽你们所知地告诉我。我要做一个像你们所说的好小孩。希望很快能见到你们,我将带几个朋友 —— 大些的伙伴 —— 到丽泰的姐姐家去。
很爱很爱你们的查尔士
“丽泰的姐姐!”艾尼巴说,“他在说什么呀!”
“丽泰的姐姐叫芭莉,”玛格达伦在暗中开心地笑着说,“聪明的小家伙。”
“所以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 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猫。”玛格达伦说,“一定是的。还有那个有关宠物猫的课题 ……”
“是的。”艾尼巴说。
玛格达伦又把信叠拢,紧紧地握在拳头中。
“可以推测,他正在查明整件事的真相。”她喃喃地说。
“我猜想,是猫告诉他的。”
“过敏症?还有其他那些事?”
“我想是的。”艾尼巴静静地说。
“我们没有告诉他是对的。虽然 …… 这么做,不对吗?”
“当然是对的,如果他们以为他了解情况,如果他们知道他的能力,你想他们会对他怎么做?”
“我不愿去想。”她努力克制自己。
“对不起。”艾尼巴说。
“唉 ……”
他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你知道,”她说,“我写出了那个配方 —— 那个基本的,并且告诉他,如果他不得不到什么地方去,必须随身带着。”
“什么!”艾尼巴喊起来,声音大得惊动了维勒,他好一阵疑惑: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你做了什么?”艾尼巴克制住自己,更加专注地追问。
“我不清楚为什么这样,我是这么想的 …… 如果我们发生什么事,至少有一个诚实的人拥有它。”
“一个诚实的孩子,”艾尼巴生气地嘘她,“一个诚实无辜的孩子,一旦他们知道他掌握了什么,就会极力控制住他……如果他们了解他能做些什么,他们就会 …… ”
“是的。”她难受地坐着,“我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