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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进成都(4)

淑女与熊猫 作者:(美)维基·康斯坦丁·克鲁克


在这片荒野之地,他的家园就是一个优雅的安宁港湾,那里备有美食美酒,还有歌声。“凯”(卡瓦利尔)有两个精致的维克特罗拉牌的留声机,还有一个给人印象颇深的唱片资料库,其中大部分是歌剧唱片。他偏爱意大利作曲家的作品,尤其喜欢恩里科·卡鲁索的音乐作品。在某个特定的晚上,唱片里就会传出这位男高音的歌声,抒发《我的太阳》歌曲里所表达的黄昏带来的感伤情绪,这时候,整个中国人居住区都回响着他美丽而雄壮的声音。

卡瓦利尔从不拒绝宾客的造访,更准确地说,是几乎没有拒绝过宾客的造访。露丝在一开始就发现,卡瓦利尔具有一种十分睿智的本能,他在几个星期以前将拉塞尔打发回家了。对其他所有的宾客,这位慷慨的意大利人都乐意提供住宿,并且以高规格的招待标准款待他们。中国航空公司员工不间断的空运服务给他提供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酒佳肴。

飞行员要从两方面感谢卡瓦利尔:其一,他们总能在那里获得免费的住宿场所;其二,也是相当奇怪的是,卡瓦利尔会修理他们的飞机。作为一个喜欢摆弄工具的机械天才,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也就是说,他是飞行员们所知道的最有才能的航空机械师。另外,作为一名绅士,他的修理工作绝不收取钱财。

凯把露丝与扬分别安排在宽敞而漂亮的屋子里,外面是洒满阳光的院子,种满了大丽花、百日草,还有很多正在开花的树木。他给露丝派去了自己的人力车童,一直守候在门外,随时听候调遣。他还为露丝做了很多财务安排,包括将邮政汇票汇入沿途各个城镇,这样,在露丝途经土匪出没地区的时候,就不必随身携带大量现金。她很快就熟悉了这位主人,就在几天之内,他就变成了“亲爱的卡瓦利尔”;即便离开这个家园,踏上去往川西边界之路,这个男人也不会从露丝的生活中消失,他将成为她永远的朋友。

在中国的其他地方,她见过很多外国侨民,其中的大部分人令她厌恶;卡瓦利尔与他们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他在中国过着和谐的生活,持有欧洲人的宽容态度,对人性的各种弱点既不以为然,又坦然接受。他对亚洲这片神秘的土地有着第一手真切的了解,在那里,葱绿的四川盆地与终年积雪覆盖的山峦相会,平原的热风快速地吹入山间,凝固了山里的雾气,给这个世界裹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雾霭轻纱。在他的起居室里,在炉火构成的温暖氛围里,卡瓦利尔会给露丝这样的贵客端上一杯烈性酒,然后为这片外部世界所不知的地域描绘出一幅充满异域风情的生动图画。事实上,他会和露丝促膝长谈,告诉她这片被世界所遗忘的土地的荒野之美。

距离成都围墙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广阔的原野,延绵不绝;这是一片在地图上没有任何标记的土地,到处充满了危险。连绵的山脉把四川盆地与青藏高原分隔开来,上面有很多不知名的山峰,它们跻身于世界上最陡峭、最高耸的山峰行列。由于大地板块之间缓慢而壮观的碰撞,经过千万年的演进,最终形成了西藏地区的高山峻岭。邛崃山的高耸山脊险峻、萧瑟而狰狞,高达两万五千英尺。那里有一大片由竹林构成的屏障,潮湿,密集,几乎无法穿透;还有深邃而垂直落下的峡谷,还有刺痛骨头的寒冷气候。对于这片难以进入的土地,中国人已经感叹了一千多年。中国诗人李白就感慨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后,这位诗人成为露丝最喜欢的诗人。

即便是那些可以攀缘进入的大山,土匪和凶猛部落也会阻挡外人的进入。1925年,一位美国著名的植物学家约瑟夫·罗克亲眼目睹了受刑的场景,一些活人被吊了起来,当场挖出肠子,割下的脑袋被当做兵营里的装饰物。由于阻截了外部世界的侵入,这片地区守护了当地很多神秘的习俗,其中包括现在世界上最为抢手的动物种类。神秘莫测的大熊猫在这片土地上游荡,这片土地是地图上没有任何标记的无人地带,也是法律触及不到的地方。

熊猫捕猎者迪安·塞奇写道,那里“呼啸的寒风刮过山巅,连骨头都冻僵了”;还有,高山“把山峰托起,高耸入云,直刺青天”,还有,通往山脚的各条小路“险峻异常,只容一人通过”,还有,“在浓密得难以想象的竹林里穿行”的艰辛旅程,还有,“走过白雪覆盖的大地”,“爬过冰雪皑皑的壁架”,不一而足。

对露丝而言,被禁止或是万分艰险的事情只能激发她更大的兴趣。前人的暗淡描述只能促使她张开想象的翅膀,坚定自己的决心。谁知道前面会发生什么?在所有危险的前方,也许就隐藏着一个神奇的王国。从积极的意义上说,如果西方的专家感到了迷惑,那么,在科学所不及的地方,就是神灵与诗人大显身手的王国;超越人的算计的,是信仰。许多中国的艺术家与思想家认为,在这些深山里可以窥见到无穷。来自西方的登山者经常报告说,他们在那里除了经历了形体的攀登之外,精神也得到了升华。现在,西方登山者的数量正在不断地增加。

这片地区以及西藏内侧的全部区域,就是维多利亚时期的人们所说的“世界屋脊”;现在,它已经闻名遐迩,拥有西方世界所不知晓的神圣。探险家声称看到过一种最离奇的现象。有一位波斯人,名叫亚里山德拉·戴维尼尔,性格坚忍不拔,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其间逐年记述了一位喇嘛的业绩。这位喇嘛完善了一种名为气功的功夫,掌握了这种功夫后,人进入入定状态后就能飞起来;另外,还记述了一些僧侣通过修炼屠魔功夫,可以在冰点的温度之下产生巨大的身体热量。1935年,罗克博士在为《国家地理》杂志撰写的文章里,描述了一位西藏智者获得了萨满教启示之后的狂喜心情。在受到一个恶魔控制的时候,这位智者发出了一种摄人魂魄的大笑,他的脸庞变得紫红,鲜血从他的嘴里和鼻子里喷发出来。在这样的状态下,这位智者拿出一把锋利的蒙古钢刀,按照罗克博士的记述,“一只眼睛突然放射出光芒,用两只裸露的双手挥舞钢刀,划出几道弧线,割断了绳索”。

在佛教西藏的入口处,在高山峻岭的拥抱之下,时间和空间按照一种神秘的韵律而展开。这里的空间距离是无法用英里或者公里测量的。在这片土地上,一个旅行者会情不自禁地相信西藏有关香巴拉的传说:这是一个神秘的王国,隐藏在遥远的高山关口,那里连空气都别具一格——它能将清晰之风注入人的思想,令人获得神灵拂照般的感受。这个故事广为流传,在不同的文化环境里、在不同的国度里被人四处传讲,经久不息。甚至世界上第一本纸皮书《失去的地平线》就是以这儿为中心的。1933年,作家詹姆斯·希尔顿预测到世界将面临一场灾难,这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这个“黑暗的时代”,将用“一块很小的墓布遮盖住整个世界”。他还写到香格里拉这个甜蜜的乌托邦社会,它将免于战火的摧残。

战争威胁的加剧,全球经济的普遍衰败,世界其他地方似乎都变得疯狂起来。然而,隐匿于这片更高、更仁慈土地上的这一小片净土,依然闪烁着希望的微弱光芒。在露丝·哈克内斯看来。这一切简直太神奇了。在这片土地上,她将为自己发现一个“美丽的、永远无法忘怀的世界”。

在成都,他们必须确定各项计划的细则。

昆廷·扬在与卡瓦利尔的一位年长而留着一撮灰色胡须的仆人商谈之后,雇佣了十六个苦力,此外,还聘用了王海兴(音译),这是一位快乐而性情古怪的厨师,露丝从一开始就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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