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惊心动魄(3)

淑女与熊猫 作者:(美)维基·康斯坦丁·克鲁克


作为一个成功的探险家,所有的事情似乎都一帆风顺。当然,事情太顺利了,就容易出现最麻烦的情况。首先,她患了流行性感冒,被迫卧床休息,据她自己说,是因为开窗着凉了,实际上,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她体力消耗过大,参加宴会过于频繁。现在,她生了病,迫切需要睡眠休息。在这之前,她曾经通宵达旦地参加各种社交活动,余下的时间还要照料熊猫宝宝,因为熊猫宝宝是随时需要喂食与照料的。露丝的体力非常虚弱,她在某些场合里竟然会放声痛哭,这显然不符合她的性格特点。有一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感到了极度的寂寞,后来她披露说:“我曾经无数次地祝愿过,要是指挥官扬此刻就在上海,那该有多好啊!”

同时,她还忍受着强烈的良心谴责。熊猫宝宝的每一声哭泣,都让她感到揪心。为了它,露丝舍弃了自己的时间、衣物以及自由。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这个无辜的小生灵也许渴望得到被她剥夺了的那些东西;对它的母亲而言,它成了一个“思念之物”。如果熊猫母亲回来后,发现宝宝不见了,该有多么悲伤;一想到这里,露丝的心都要碎了。她下定了决心,要为自己的过错做出补偿。

另外,还有一些让她感到懊丧的事情。露丝的莱卡照相机的快门卡住了,在大山里拍摄的七百张照片都无法冲印。有关捕获苏琳的场面,已经没有照片可以佐证了。

还有,露丝希望与政府了结围绕苏琳而产生的所有恩怨,并且希望政府不要没收熊猫宝宝。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在11月26日,也就是感恩节的那一天,她来到了一位忠实朋友的家里,这个人后来成为她一生中最具影响力的人物。阿瑟·德·卡尔·索尔比是居住在上海的外国自然科学家的领头人物。作为一位多产的作家和野外动物学家,对艺术、文学、政治都有着浓厚的兴趣,索尔比创办了一份受到广泛关注的月刊,刊名叫《中国研究》,并且亲自担任编辑,同时也为这份刊物撰写了大量的文章。在那一天,他的美国妻子举办了一次盛大的节日宴会,当他抱着世界上最受欢迎的动物之时,心里充满了喜悦之情。

这位一头白发的自然科学家就这样认识了露丝,还有她带到他家里的那只令人称奇的小动物。他认为,露丝以苏琳·扬的名字命名这只熊猫宝宝“非常贴切”。因为,苏琳不仅被认为是第一也是唯一一位中国女探险家,而且,索尔比本人也认识这位女探险家,因为她给《中国研究》撰写过报道文章。在他仔细察看这只神秘的熊猫宝宝时,它居然睁开了眼睛,这让他大为震惊。此外,尽管索尔比已经功成名就,但是,他对露丝依然大为赞赏,把她称做“富有勇气的女探险家”。

在《中国研究》的十二月刊上,他将撰写长篇文章,介绍露丝的成功壮举。“这位极具魅力的美国年轻女性的‘宏伟冒险故事’令人震撼。实际上,它在旅行及探险史上堪称一部史诗,它不负众望,达到了荣誉的顶峰;当然,这份荣耀归功于露丝本人,还有她忠实而敬业的助手昆廷·扬,这是一位年轻的中国探险家,也是杰克·扬的弟弟。”索尔比还写道,人们认为最为困难的任务是,“在捕获它之后,如何喂养它,使它健康地活下去”。现在,由于南斯医生的喂食配方得当,苏琳已经健康地活了下来。

按照计划,第二天是露丝逗留上海的最后一天。白天的时候,她应当先期将行李运走,然后在大约午夜时分登上“俄罗斯女皇号”船,在船上睡上几个小时,最后在28号早晨七点钟起航。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这一天也是露丝回报媒体的日子,她必须履行自己的诺言,向所有耐心等待的报社记者公布详细的探险经历。所有这一切都必须由她一人完成,因为雷伯也患了流行性感冒,露丝本人也饱受过这一疾病的折磨。虽然雷伯帮不上忙了,但是哈登布鲁克自告奋勇地前来帮忙。

露丝按时履约。所有的记者都受到邀请,来到露丝的旅馆房间,进行采访与拍照。露丝给记者留下了极具戏剧性的印象。房间大门一下子打开,露丝站在门口,显得既健康又苗条,由于探险的缘故,肤色依然黝黑发亮,身上穿了一件紫色的绣花“旗袍”,令人耳目一新,脚上是一双藏式的毛靴子。与往常一样,她的又黑又亮的头发向后盘起,说话声音低低地,浑身散发出不可抗拒的迷人魅力。在这样的一个重大日子里,流行性感冒也不会让她神情低迷。她如同君王般地接待着急切的媒体人员,沉着自信地回答所有的提问。所有的记者都被她的魅力所折服。

在谈到这次探险活动时,《字林西报》的一位记者问道:“一共花了多少钱?”

这位女探险家回答说:“花去了我的一切。不过,我做了孤注一掷的尝试,把我的最后一个美分都用于这项只有百万分之一成功希望的探险活动,我们很有可能最终无法射杀或者捕获一只熊猫。”

记者们急切地询问着每一个细节,于是,露丝把这次探险活动详细地描述了一遍。很多记者希望了解熊猫宝宝的近况,此刻,这个宝宝正在角落处的一个柳条篮子里酣睡。有一位记者后来说,他们很快就听到,从篮子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露丝向服务生要了一杯热开水,倒入食物配方,把它泡热,然后把哇哇大叫的小家伙抱了出来。《大陆报》的记者报道说,“有人把奶瓶拿来之后,苏琳贪婪地嘬住奶瓶口,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露丝把它抱在胸前,不停地晃动这个皮毛黑白相间的小家伙,帮助它消除饱嗝。刹那间,所有的闪光灯都关闭了。身旁有许多兴致勃勃的记者,露丝也许感到了一丝陶醉,但是,她不会因此而在照相机前搔首弄姿。她根本不会考虑自己是否上镜,形象是否娇媚。随后的几个月里,记者们为她拍摄了数以千计的照片,然而,几乎没有一张照片拍到她的脸部:记者的视线似乎总是聚集在熊猫宝宝的身上。

她告诉记者,她把成功归功于昆廷·扬,是他筹划了整个探险计划,她本人不过是提供了资金支持而已。索尔比在《中国研究》撰文谈到露丝的慷慨大度,“对于扬在整个探险计划中的突出贡献,她的赞赏之情是毫无保留的”。

傍晚的稍后时分,记者都已散去,行李也已经先期装船,露丝在壁炉前坐了下来,与哈登布鲁克安静地吃完了晚餐。

接近午夜的时候,他们走出旅馆,坐着一辆人力车来到外滩大街,然后登上一艘交通船;稍后,交通船将他们送到停靠在岸边的“俄罗斯女皇号”船。熊猫宝宝自始至终都躺在那只柳条篮子里。交通船轻轻地摇晃着,露丝感到松了一口气,她终于踏上返回美国的旅程了。

不过,交通船起航之前,几位中国海关的官员出现了。他们询问她是否就是哈克内斯夫人,是否携带着一只熊猫。在她作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其中的一位官员说:“很抱歉,我们要扣留你,你必须和我们去海关一趟。你必须带上你的熊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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