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摆在佛罗伦萨面前的是提高足够的税收,以支付这次灾难性的、昂贵的战争开支。据马基雅维利的《佛罗伦萨史》记载,“在这次战争中,佛罗伦萨人花费了三百五十万达克特旧时欧洲许多国家通用的金币或银币名。——译注”——相当于巨大的四百万弗罗林。城市由税收系统急速地提高大部分的税收,主要由执政者用于承担由他们的敌人造成的巨额财政损失。税收系统按财产估价收税,这就意味着地主支付得较少。那些大收入者就会努力隐瞒收入总量,而那些收入少得无法隐瞒的则要承担一笔太大的负担。这将成为没有从中得到好处的那些人抱怨的原因——他们是公民中的大多数。
政府很快意识到,筹集支付战争的充分税款太难了。唯一的办法是改变税收体制。此时,一种新的征税办法被创立出来:财产登记,它是建立在市民的全部财产之上,而不只是建立在他的收入之上。这些财产将在公开的登记簿上被宣布,登记簿将会列出所有财产,和来自这些财产以及其他任何来源的收入。登记簿是由检查员制订的,他们会利用适当奖赏告密者的办法,以确保登记簿所记录的内容的真实性。财产登记就这样将重点转移到了向土地和铺张的富人征税,而不是更容易处理的隐瞒收入。
财产登记广得人心,尽管并不是所有支持者都喜欢。毫不奇怪,一向谨慎的、六十七岁的老乔凡尼·迪·比齐最初有所保留,可是,当他看到这个办法已经基本确立,他马上转变为最积极的支持者。最后,里纳尔多·德格利·阿尔比齐——寡头政治派的领袖,迫于公众的压力,继续坚持新税制,为此他得到了公众的一点信任。乔凡尼·迪·比齐使自己处在拥有大多数公民信赖的位置上,因为他带头支持这项新制度。
乔凡尼的行为不全是为了发展美第奇事业,同时他也有慈善的一面。通过国际银行业不断扩展的触须,乔凡尼得到消息,那个让人蒙羞的威尼斯经理内里·吐纳奎恩斯,现在沦落在克拉科夫(波兰南部城市),过着贫穷的生活,乔凡尼立刻命人汇去三十六弗罗林的汇款给他从前的职员。这样小的仁慈行为经常会发生,这很让人敬佩,除了表现了高贵的品格外,乔凡尼也得到了显赫的社会地位和尊敬。
1428年,乔凡尼病倒了,此时,他六十八岁,他知道他将不久于人世。他把他的两个儿子柯西莫和洛伦佐叫到床边,很传统地说,要给他们下列的忠告:不要在德拉西尼奥列宫附近闲荡,让所有的人看到好像你在那里做生意。只有在你被召见的时候,才能去那里,只接受授予你的公职。不要在人前炫耀,但是如果这是不可避免的,要尽可能少挥霍。远离人们的注视,永远不要对抗人民的意愿——除非他们在主张一些灾难性的提议……那个时候,乔凡尼不太可能用得上这些精辟的话,但这些将被写进美第奇家族传说里。很多年里,美第奇家族一直遵守着这些忠告;如果不能遵守,他们将怎样生活,或者说他们应该怎么样生活。乔凡尼为美第奇家族树立了强大的形象,为了保持这一形象,他向他儿子提出了最后请求,他希望被静静地埋葬,没有豪华的葬礼。
柯西莫打算严格遵守这一遗愿,可是公众不答应。老人为佛罗伦萨带来了很高的荣誉,用他的权势为人们谋利,人们要求为他举行一个隆重的葬礼。像他父亲一样精明的柯西莫认为,这或许根本就是一次塑造公众形象的机会,这个意思被委婉地表达出来:乔凡尼·迪·比齐的公众葬礼不会成为炫耀美第奇家族权势的游行,但却能表达市民对一个已故的杰出市民深情的敬意。在葬礼过程中,事情很快出现不可阻挡的势头,每个人都想成为佛罗伦萨杰出的人的葬礼队伍中的一员。
最早的古老传统必须遵守,据说是一个和古伊特鲁里亚时代一样久远的年代,甚至在罗马帝国出现近两千年前。当家族的首领死去的时候,就会在家里的墙上凿一个洞,他们的遗体在被放进葬礼队伍前头的棺材里之前,要从这个洞穿过去。乔凡尼的遗体放在敞开的灵柩里,由二十四个家族成员跟随着穿过街道;他们的后面,按地位先后顺序,走来所有住在佛罗伦萨的外国使者;跟在他们后面的是行政长官和他的西尼奥列成员,接下来依次是各公会的代表,而且队伍就这样继续下去。柯西莫或许曾经打算委婉表达出这个意思,但是所有人看到的,是一支长长的队伍弯弯曲曲地穿过大街,朝向圣洛伦佐教堂走去,队伍中喊声响亮而又清晰:美第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