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传人》
词曲:侯德健唱:李建复
民歌三十年,在台上演唱《龙的传人》的李建复把坐在台下的侯德健拉上台一起合唱。侯德健有些拘谨,好像已不习惯成为目光焦点。两人结缘因为这首歌,成为朋友也是因为这首歌,当年《龙的传人》在唱片公司压着,直到“小复”出现,侯德健才找到最适合的演唱者。侯德健耿耿于怀的是李建复总是把“侯德健”写成“侯德建”,因为《龙的传人》太火,由李建复首唱的这首歌在《民生报》的“创作歌谣排行榜”连续十五周居冠军的位置,也导致他创作上的压力,直言“都是被李建复害的。”李建复也不服气,说“侯老大能考上大学,真是老天没眼”。
当晚的观众席中,有两个人的出镜率最高,一个是李泰祥,还有一个就是侯德健。他穿着一件普通的格子衬衫,打扮和笑容都极为朴素。他太普通了,普通到若不是镜头执意对着他,观众一定会错过。普通人活得简单,不必痛苦。然而真实的一面却是,他患有恐慌症。
主持人陶晓清特别说明这次唱的这版《龙的传人》终于把“四面楚歌是姑息的剑”恢复为最初创作的“四面楚歌是洋人的剑”,她说:“今天,我们要还侯德健一个公道。”
孙玮芒先生曾经在《侯德健——猴的传人》中如此描述:“没有受过任何正统音乐教育,但他只要一抱起钢弦吉他,双眼半闭,发出蕴涵着苍凉与野性的声音唱起民歌,在座者无不倾倒,因为比民歌唱片更绝妙的歌声,就活生生地在眼前。侯德健向同是军眷的我证明:‘学音乐不是布尔乔亚的专利。’他那时的境况才是真正的普罗:母亲与父亲离异,带着四个孩子迁出冈山的军眷村,北上自谋生活,他们四兄妹是以野外求生的方式在台北过活。侯德健的‘贫穷艺术’,跨足文学领域,我大学毕业后服兵役时,他创作了歌曲《龙的传人》,歌词在台美断交之际发表在报端,索取歌曲的信函足以埋了他。我利用休假回来的时间,帮他抄歌写谱,送交快速印刷,寄发热情的读者。这首歌流露的对传统文化的乡愁,存在于任何移民社会,那旋律,一如德佛亚克(作者注:德沃夏克)《新世界交响曲》第二乐章的念故乡主题,是能够根植于听者记忆的永恒旋律。”
侯德健创作的第一首歌曲《捉泥鳅》第一版未获通过,把“小毛的哥哥带着他捉泥鳅”改成“小牛的哥哥带着他捉泥鳅”,竟又可以了。《龙的传人》发表后,时任“新闻局长”的宋楚瑜亲自动笔改写了这首歌的结尾:“百年前屈辱的一场梦,巨龙酣睡在深夜里,自强钟敲醒了民族魂,卧薪尝胆是雪耻的剑,巨龙巨龙你快梦醒,永永远远是东方的龙,传人传人你快长大,永永远远是龙的传人。”当局遂要求侯德健同意更改歌词取代最初的版本,甚至召集了一群文化人当面施压。侯德健并不领情,他得到包括作曲家戴洪轩、音乐人姚厚笙以及诗人余光中的帮助,当局无奈妥协。侯德健曾经两次前往诗人余光中在厦门街的家中拜访,余光中引用杜甫写李白的诗句相赠——“世人皆曰杀,吾意独怜才。”
侯德健的坚持受到了很多国民党高层的反感,以至于后来他的作品多次在送审过程中被封杀,这常常让他郁闷地发出“受不了”的吼声。1982年,侯德健抛妻弃子,从台湾途经香港来到北京。这一走,导致当时他写的几首歌被迫改成别人的名字,这里面包括《酒矸倘卖无》的词曲创作与《你是我所有的回忆》的歌词创作。
侯德健被王昆领导的东方歌舞团收编,直接参与内地流行音乐的发展开端。他为歌手程琳写下《新鞋子旧鞋子》与《熊猫咪咪》,使程琳成为内地最早的流行女歌星。侯德健还与王彦军、臧云飞等人组成了花果山乐队,在全国巡回演出。据说郭峰就是乐队演出到成都时结识的,在侯德健与王彦军的鼓励下,刚刚20岁的郭峰“背了个小军挎,装着牙膏、牙刷就来到了北京”。侯德健对流行音乐的影响不止如此,解承强曾经回忆说:“侯德健对我们的影响极大,是他带回来一台合成器,让我们知道还有这么先进的设备,是他教会我们如何分轨录音,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一套流行音乐的观念。”
侯德健并不是一个纯粹的音乐人,他更关心的是文化层面,他的作品如《归去来兮》、《潮州人》、《一样的》、《未来的主人翁》(罗大佑有一首更为广泛流传的同名曲)、《永远永远》、《高速公路》、《三十岁以后才明白》等等都成为他表明某种态度的一种工具。这些作品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侯德健深刻的文化感怀,以及对历史的反省。同时他也会写出诸如《捉泥鳅》与《好像》这样清新愉悦的作品,使人们感受到他率真的那一面。
那时候,侯德健还很年轻,他张扬,有个性,不妥协。现在的他,多少有些岁月沧桑的痕迹,笑容却更加真实了。辗转回到台湾,侯德健受到多方指责。奇怪的是,女性大多对他表现出非常之反感,或许认为他对家庭不负责任,对女人没有担当。移居新西兰的六年,他潜心研读《易经》,沉迷在中国传统文化当中。台湾的旅行团仍然不放过他,他的领队妹妹经常应团员要求带团来访,使他成为新西兰的观光景点之一。再次回到台湾,侯德健开设“传人工作室”,做起了推广《易经》的工作,一群欣赏他的人集资赞助,把他的所学在网络上推广。
前两年,传出侯德健筹拍电影《白蛇传》的消息,并已集资四千万美金。希望他还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实践自己的某种理想,如果那的确代表着他的理想。
侯德健的音乐时代已经成为历史,他可能再也不会用音乐作为他表达的方式。听《潮州人》,他唱着,眼里泪里都想家,那是最让人感动的词句。
白先勇说过,中国人的忧患漂泊,是永远也不会停止的。那是永远的乡愁。
不再流浪了/我不愿做空间的歌者/宁愿是时间的诗人/然而我又是宇宙的游子/地球你不需留我/这土地我一方来/将八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