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顿狠揍”(16)

史迪威与美国在中国的经验(1911-1945) 作者:(美)巴巴拉·W.塔奇曼


从乌尤江走到霍马林后他们大失所望:没有人等他们,没有食物,没有留言。这使得史迪威的领导变得困难起来;开始有人嘀嘀咕咕表示不满和指责,有些人开始盘算怎样能使自己存活下去。次日准备渡过钦敦江,可能会遇到敌人,于是史迪威命令检查武器。在钦敦江没有遇到敌人,他们乘独木舟和货船安全渡江。

帮助搬运东西的掸邦人和卡钦人现在换成了皮肤很黑、头发零乱的那加(Nagas)人和唐库尔(Tangkhuls)人;他们跟易洛魁(Iroquois)人一样在头中间留下一绺头发,但其他地方剃得光光的,刺了孔的耳朵上夹着弹匣、香烟或者花朵。他们性格开朗友善,喝米酒,可以用木制的背篓背五十磅重的东西。5月14日,当他们正往上爬一座3000英尺的山时,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让他们几乎绝望。但是那天他们碰到了在霍马林未能遇到的救助人员;一个叫夏普(Sharp)的英军地区官员带着活猪,让他们吃了顿烤肉,而且宣布他后面还有马匹、食物、医生、威士忌、香烟以及400名挑伕。史迪威对此只是轻描淡写地写了一笔:“终于放心了。”夏普将带着他们去英帕尔。原来有关他正在等史迪威他们的信放在了皇家空军空投的粮袋里了,但正好丢掉了。史迪威问他,一共有四条山路,他怎么知道他们会选择走哪条路。夏普答道:“我给德里打电话,问你是什么样的人。德里说你非常聪明。这条路是根据常识可以选择的唯一道路,所以我想你会走这条路。”他还叫史迪威放心,其他的小道上都储备了物资,但同时带来一个坏消息:菲律宾的科雷吉多尔(Corregidor)投降了。

接着继续爬了五天,为了赶在雨季之前,每天的行程提高到15到16英里,下坡时达到17英里或者更多。已经开始下了一些雨,小路变得很滑,不断有人摔倒。他们一边蹒跚前进一边骂着粗话,有时只能从路旁边的山上慢慢爬。西格拉夫的腿被感染了,最后变得十分虚弱,除了“裹在我的毯子里祈祷少受罪早点死”外毫无办法。不过他们现在有了食物,病号也可以骑在马上了,但有个得了疟疾的重病号无法骑马,只能由挑伕轮流用轿子抬着走。那些“懦夫”和“女人气”的男人现在好了些,顽强的护士们唱着基督教赞歌和美国流行歌曲。“这是怎样的景象啊……中国士兵,缅甸女孩,美国人和英国佬——他们一起在小溪里清洗、刮胡子和泡脚。”一个披着大红毯子的当地头人送给史迪威一头山羊,前来欢迎他们的那加人还用米酒和鸡招待他们。

5月20日到了英帕尔。由于周密的计划和毫不留情的坚强领导,史迪威一个没少地把他那一队人带出来了——他们是唯一没有死人而到达印度的队伍,不管是就部队还是平民而言。很多在他的指挥下走出来的人都恨他恨得要命,但这114个人都知道,是他让他们活了下来。据一位记者说,他出来后“像上帝一样震怒,像恶魔一样诅咒”。他体重减少了20磅。他本来身材就消瘦,现在已经不能再瘦了。他的手在颤抖,皮肤由于黄疸而变得蜡黄,眼眶深陷。多恩减轻了32磅。霍尔库姆(Holcombe)上校是属于一路上多数时候都生病的人之一,他“像甘地一样骨瘦如柴”。中国军队音信全无。

史迪威看到了乔治·马歇尔发给他的“问候”;马歇尔表示了“陆军部长、总统和整个陆军部”对他的敬佩。他则只意识到自己的意图已经全盘落空,记下的评语非常简短:“为什么?”作为一名受了奇耻大辱的战士,史迪威需要为自己开脱。在他后来写给陆军部有关缅甸战役的报告(由多恩起草,史迪威增加了一些内容)里对英军和中国军队的无能进行了激烈的抨击,结果上面命令所有报告的备份都要销毁——然而这种命令往往是不能完全执行的。他报告的含义是,英军的表现只有一种解释:他们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守住缅甸,而且为了削弱中国故意逃跑。历史真相和人们所认为的真相相比,往往后者更重要。

史迪威在其他地方总结的失败原因包括技术落后,这表现在空军、坦克、炮火、机枪、阵地迫击炮、弹药以及运输等方面;当地人民的敌对,日本的积极进攻以及“蒋介石愚蠢、胆怯的指挥和干涉,英军在铁路管理上一团糟,交通糟透,英国的失败主义态度,战术上易受攻击”等。列举的众多原因并未提及敌方因素,因为日军在缅甸战斗中所面临的各种现实困难并不少,战术上的困难也只会更多。根本的差异是在意图上,比如进攻者经过主动计划和准备,而防守者既无计划也没有准备,目标也不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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