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一扯我后腰,把我整个往桌子底下塞,我俩不住地拉对面薛瞳的裙角,让她下来。可薛瞳就跟一尊泥菩萨似的一动不动。叶子急了,硬是爬上去把薛瞳按下来。薛瞳几乎是瘫在我身旁,脸色煞白。我拍着她的脸颊叫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叶子又下来了,抱住我俩在这圆桌底下紧缩着,有几个来不及逃出去的客人也蹲到我们身边。穿过窄小的缝隙,我看到李英杰,刚刚拿烟的手里握着把砍刀,不住地挥动。黑色背心上溅染了鲜红,那张扭曲了的脸,布满了狠辣,浑身散发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暴戾,那是一个我们根本不认识的李英杰。
薛瞳的泪滴到我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我知道她不是怕,而是寒。亲眼看到另一个世界里的李英杰,一个我们永远无法理解也决不可能融入的世界。叶子抱着我的手更紧了,她也看见了薛瞳的眼泪,在我们的记忆里,薛瞳是从来不哭的。坚强带刺的薛瞳,苍白颤抖的薛瞳。她的泪就跟刀子似的,划在我心上。
不记得打斗什么时候停止,我们跟着一群人逃命似的跑出PUB。外面的阳光很刺眼,薛瞳惨白的脸色没有好转,我们去了叶子家,叶子爸妈去了浙江,一进门薛瞳就往洗手间跑,吐了个干净。
我和叶子也强压着反胃的感觉,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瘫坐在沙发上。薛瞳从洗手间出来嘴唇都白了。叶子硬撑着递给我们每人一杯冰水,缓了好半天才开口。她说其实想想,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人打架。初中高中,罗昊、展翔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说是啊,也没少见血,展翔那次和Z中干架,头破血流的,咱不是足足跑了半个月的医院。
薛瞳笑了,比哭都难看。她说:“没事儿,你们不用安慰我,又不是十五、六岁的丫头片子。”看着虚弱的薛瞳,我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叶子低着头一声不吭,其实三人心里明镜似的,都明白刚才看见的决不是普通的打架斗殴。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薛瞳选择了遗忘。把自个儿扔杭州玩了一圈回来又容光焕发,继续谈她的小恋爱,我也就跟着没心没肺地把那档子事儿甩到了九霄云外,看见李英杰仍然把自个儿当他救命恩人似的显摆。可是叶子,只有叶子变了,她很少给李英杰好脸色看,有一阵子甚至和薛瞳闹得很不愉快。
慢慢的李英杰开始有钱、有人,变了很多,只有对薛瞳始终如一,至少在我和叶子眼里始终如一。可他的世界从来不让我们靠近,我们从没见过他的朋友、同事。好几次晚上一块儿吃饭,接了个电话就借口要走,身上无故总是多出伤痕。薛瞳也只是知道他有个外婆曾经住在北海公园附近,父母离婚后杳无音信。
所有的一切像是预示着什么,却又让我无法捉摸。这种不祥的征兆终于在寒假前爆发,有天叶子给我打电话,带着哭腔,她说:“珊珊,你快到我们家来!快过来!快点!别问为什么!”
我扔下电话就往楼下跑,打了辆车直奔叶子家。当时叶子和谢天博、楚昭楠那事儿正闹腾在火头上,又无缘无故杀出来个段雪,我还以为是他们出事了。
一进屋我就知道猜错了,薛瞳躺在沙发上,盖着条毛毯,眼圈红红的,叶子那脸色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了。我心急火燎地问怎么了?叶子转头看着薛瞳,薛瞳没有抬头,带着哭音儿说:“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