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里约热内卢》 第二部分(4)

里约热内卢:狂欢者的都市 作者:(巴西)鲁伊·卡斯特罗


应该说娜赫并没有唱出这首曲子,她只是弹奏了吉他部分,这部分是希基尼亚亲自为娜赫改编创作的(当时希基尼亚因身体不适未能出席皇宫的舞会)。舞会客人的名单并没有被保存下来。几天后国会的反对派们曾制造舆论,说舞会上的一些专业歌唱家和指挥家曾昏倒。这些言语主要来自一位巴伊亚的暴躁的小参议员,他认为Corta-Jaca只是一支舞曲。他在讲坛上的原话是:“这是所有野蛮人的舞曲中最低级、最粗鄙、最庸俗的。但总统的宴会上,Corta-Jaca居然像瓦格纳的音乐一样登上了大雅之堂,国民难道仍然无动于衷吗?”     然而参议员并非完全没有道理。Corta-Jaca是一种马克西克斯舞曲,是一种里约黑人的舞蹈,内容有些低俗。它曾在欧洲很流行,刚被巴黎的大主教禁止了。

在皇宫,听众们没有用Corta-Jaca来伴舞,而是很注意自己言行地只限于听。要是弹奏瓦格纳的音乐的话,他们的情绪会更高涨。倘若不是因为政客们的大肆渲染,连皇宫的枝形灯也不会发觉有什么事情发生。

所有这些并不妨碍Corta-Jaca这种属于巴西黑人和穷人的低级粗鄙和庸俗的音乐登堂入室,进入皇宫和画室,而且永不离去。

娜赫和希基尼亚未曾谋面,但却都因为敢于违背社会准则而永垂巴西史册。在1914年,这只可能发生在里约。在这里,社会准则的固守者和社会准则的打破者并存。也因为这个,两位妇女,而且是不同种族的两位妇女,来打破这个社会准则并不奇怪。娜赫是一位有着蓝色眼睛的金发女郎,母亲来自英国,父亲是德国人。希基尼亚是一位穆拉托女性,母亲是被解放的黑人奴隶,父亲是一个富有的有家庭医生的白人军官,而且是军队英雄卡西斯公爵的侄子。这件事情非常自然,非常有巴西特色。

比黑人、移民和黑白混血儿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是,里约的妇女在1830年之后的一个世纪中主导了许多影响深远的革命。乡下普通的巴西妇女因仍戴着面纱,白天在家祷告而被谴责,里约妇女已经可以逛街,光顾专业裁缝店,去剧院,在茶座喝茶或吃冰淇淋,或者是外出享用午餐或晚餐并由绅士送回家。她们利用了这一百多年创造的一个以妇女为中心的舆论界,参加共和事业,创作性爱诗歌,从事男性的职业,为取得投票权而成立女权联盟。她们于1932年取得了投票权,这仅比英国妇女晚了四年,但却比法国、意大利和日本的妇女早了13年。她们最先穿长裤,也最先穿露背无吊带的长裙,这也叫做“Tomara-Que-Caia”,字面意思是“掉下来该多好”。她们的今天是因为她们的祖母以及曾祖母忍受了两个世纪的禁锢和压迫。

有可能在16世纪末的里约,在拓荒的白人家族还在喀斯特罗山上面安家的时候,城里的妇女们还有相对的自由。当17、18世纪人们从山上下来散布到四处后,她们的自由开始被限制,最终被关在房子里面,如果幸运的话,窗户就是她们和外界交流的唯一方式。这并不只发生在巴西,在欧洲,绝大多数的妇女住在厨房和卧室,称她们的丈夫为“主人”,总是回避到访的客人。但是巴西不同的是将这种禁锢一直持续到19世纪初。为了不让她们阅读言情小说和与陌生人通信,妇女都没有受过教育。她们只是在去教堂的时候才上街,而且要戴连披肩的黑头纱且有女伴作陪。她们在梳理头发及整理服饰的时候甚至不能透过窗户窥视外面。

窗户被交叉的木条做成的百叶窗挡住了,那是外人很难看穿的坚固的百叶窗。据说坚固的百叶窗是用来防范首领或总督经过时受到的攻击,但大家都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这是一个从摩尔人那里继承来的过时的葡萄牙风俗,她们的父亲或者丈夫是为了使她们不会被经过窗户的比自己条件更好的人看到。但是他们这样强调闺房意识的结果却是使她们在房子中几乎窒息,更加增强了她们接触社会的欲望。

里约的码头于1808年向国外贸易开放,陆续来到的外国人不久后就注意到了两件事情。第一件是街道上的妇女不多,但躲在窗户百叶窗后面的却很多。第二件是即便她们躲着,你仍能看到她们有美丽的眼睛并喜欢调情。这种场景是殖民地特有的,但是里约已经不是一个殖民地了,它刚被升级为这个王国的首都,需要经历彻底的改造来适应它的新地位——有史以来第一次一个殖民城市变成了它所在的王国的首都。在第一次清理城市的过程中,市长兼警务署长下令拆除所有的百叶窗。它们妨碍空气流通,使房子发臭而且有碍市容。当一些一家之主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的时候,他们坚决反对这种维新而把百叶窗保留了下来。然而,妇女们却开始了她们的报复行动。

开始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所需要的仅仅是穿过窗格子或者是从教堂回家的路上眼神的交换。在外国游客的叙述中有许多她们摒弃操守的例子。女士接待的情人都穿着大斗篷或戴着大礼帽,像胆小鬼一样爬过阳台到房子里面。他们都依靠女伴、女仆或者是等待她们的女士们这样?些作为中间人的“共犯”。这类场景中我最喜欢的是(也是所有有关里约的画里面我最喜欢的)一幅巴伐利亚人于1822年创作的雕版图。这幅图表现的正是这样一个主题:穿着笔挺的年轻男士刚跳到阳台上,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士在那里等他,一旁调皮的女仆正要离开,也许正要去准备床铺,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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