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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剪刀奔跑(5)

拿着剪刀奔跑 作者:(美)奥古斯丁·巴勒斯


我想到了她的儿子,穿戴讲究而整洁的丹尼尔。我想到了晚饭时,丹尼尔把一篮子面包交给我的情景:“我妈妈做的面包特别好吃,来吧,吃一块吧。”

我回到屋里时,见我妈妈光着身子,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抽着一支摩尔烟。她的乳房大得吓人,像面口袋一样垂下来,耷拉在膝盖上。她粗重地呼吸着,把烟杆放到嘴唇上,狠命地吸着,就像是婴儿在吃奶一样。我想不到居然有人那样做——像弗恩那样——对她做那种事情。上帝,我要崩溃了!

“我希望你更喜欢呆在学校里,”我妈妈说,“虽然我知道,上学是一件枯燥的事,你更愿意同我在一起。你能把我的睡衣拿给我吗?”

她轻松的态度让我恼火。她从不关心别人,她只关心她自己。我把她的睡衣从长沙发的靠背上扯下来,用力扔给她,险些碰上她的摩尔烟。

“留点儿神,奥古斯丁!我手上拿着烟呢,烧着了怎么办?”她瞪了我一眼,样子很生气,“别这样好不好?你要是为刚才的事恼火,可以把想法说出来。”

“我真不理解你。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结巴了,“你和她在一起……多久了?”

我妈妈把她睡衣套到头上,然后站起来,顺着身体套下去。“哦,很早以前,我就爱上了她。几个月之前,我们有了身体上的接触。”

“是在我们住在她家隔壁的时候吗?”

“奥古斯丁,这些是我私生活的细节,”他的食指和中指夹住烟杆,大拇指顶到太阳穴上,仿佛若有所思,“这是我和弗恩之间的事。”我妈妈说起话来,永远像是在接受《女性与家庭》杂志的采访,她就跟个名人似的。

真相大白了。几个月以来,弗恩和妈妈已经是恋人了。原来我妈妈是一个同性恋。我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同性恋可能是基因遗传。或许我也是从她那里继承过来的。我很担心我还从那里继承了什么。我到了三十五岁,是不是也会变疯,变成精神病呢?

她走进了厨房,我跟在后面。我看着她把一勺咖啡倒进杯子里,又加上了一些热水。

“不管怎么样,我很为你担心,”她朝水杯吹着气,接着喝了一大口,“我担心你,还有你的学业。”

“可我不想再忍受那个地方了!”我说,“芬奇大夫经常说,如果一个人到了十三岁,你就不能够限制他做什么事情。到了十三岁,他就是自由的了。”

“是的,我知道他说过。”我妈妈说,“但是法律规定,你必须上学。”

“行了,去他娘的法律。”我点上了她的一支香烟。

“你最好不要抽我的烟。你自己不是有一盒烟吗——尽管我不希望你学抽烟。”

“哼,我非抽不可。”

“是,我知道。我刚刚说过,我只是不希望你抽烟。”

“好吧。”我说,我想把烟头掐灭。

“别,别把它弄灭。我来抽。”她把烟抢过来。她接着说:“好,我知道我不能强迫你去上学。我不能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在这样的时刻,她怎能指望我去想上学的事呢?而且,要是我真的呆在学校——那才见鬼呢,你可以想象我会错过什么!弗恩女士,牧师的妻子,她不只是彻头彻尾的同性恋,而且是我妈妈的情人!

“她的家人知道吗?”

“不知道!”妈妈直截了当地说。她转向我,表情严肃:“她的丈夫,她的孩子,他们都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这一点很重要。”她说这话的语气,似乎相当担心我会马上跑出去,跑到弗恩家里,大声宣布:“各位,你们猜猜看,你们猜猜看,趁着厨房的面包还没烤熟,你们的妈妈在卧室里干什么呀?”

这时,房间内的光线多了起来,仿佛一架照相机的镜头盖打开,长镜头伸出来,聚焦到她的脸上。我的耳畔响起一曲曼妙的音乐,袅袅地弥漫在整个房间里。我妈妈站在刚刚打开的窗户前面,她的睡衣浸润在阳光里,她的身体形成了一道高大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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