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斯尼:就他提供给这个小伙子的东西来说,他在许多方面都是位完美的哲学家。他,伊恩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这一点很重要,我以为。而如你所言,他愿意接受新东西,即使他已经有或者说自以为已经有某些答案。鲍温:对呀,我选择这个年龄,就是因为我工作中所接触的、这个年龄的孩子们是如此……其实在水球队工作时与我在一起的是一群中学生,我们经常进行像这样的讨论。我记得曾经和一个女孩的妹妹坐在一起——她姐姐在进行水球比赛,我们在记比分——她为姐姐的比赛状况而兴奋不已,她的名字叫切尔西。我对切尔西说:“我们何不在记分牌上加上1分,没人会注意的。”接着我们花了约15分钟来讨论,为什么这样做是错的:我们对他人有某种义务;存在着关于公平和竞争的观念;没有竞争,比赛无法进行。这场讨论很吸引人,当时她在读7年级,谈起这些问题无所顾忌而又滔滔不绝。
克雷斯尼:嗯,你在谈论的正是这本书关于伦理学的部分,孩子们真的想要某种伦理准则——许多孩子都是如此——对吗?
鲍温:我想是的。我认为,他们需要某种理论框架,因为我们要着手谈论理论问题,这就非常重要——而这正是相对主义甚至是虚无主义发挥作用之处——比如说,“某事是错的”这种说法,类似于讲“牛排要比虾仁好”,其实只是在表达个人爱好。而我们谈到这里,我就会说,好的,那么对于某些人来说,大屠杀也是正确的。哦,不,不。如果有人谋杀了你的家人,这不是道德上可允许的吧;不是,当然不是。那么我们需要确立一个基础。行,对的,那我们如何进行?接着我们就切入到这个问题,即,进行这种元伦理学的思考意味着什么,399然后显然是就联系更密切的方面将之应用于论题。学生们确实得抓住它,这就是我为什么将那一章放在最后的原因——因为我认为要达到这一点,先需要确立不少东西。
克雷斯尼:嗯,它还确立了这种观点:知识的运用包含着价值。这是你的著作中隐含的根据,也是面向人类选择的可能性而持有的某种信念。
鲍温:正是如此。如我们所谈及的,第一章看上去的确是在宣扬怀疑论和相对主义,但在我看来重要的是,正如本书所要确立的,而你也看出来了,我在怀疑论中所要放弃的,正是我力图让他们相信的东西,但我要避免让读者觉得,我是在试图说服他们去相信我的观点。在一学期的课程要结束的时候,学生们会问:“现在我们想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我们还不知道你的想法。”那对我来说,这就是成功了。我知道我的想法:我已经写了论文,参加过会议。
克雷斯尼:你简直就像理想的NPRNational Public Radio的缩写,其意为国内公用无线电台。——译者注记者。你一直周旋于这些问题之间,听取双方的意见。这会被称为商业无线电台在美国,国家电台经常会压制有些看法。商业电台则不会,而是什么意见都需要听取。——译者注,尽管有时还是会卷进去。但是,要知道,你在此涉及一整串关于哲学家的清单,而其中有些人或许在人们眼中甚至并不一定被视为哲学家,比如说门肯、刘易斯·卡罗尔,还有心理学家卡罗尔·吉利根,语言学家及政治分析家诺姆·乔姆斯基,因此哲学家这个词涵盖了非常广泛而有包容性的范围。
鲍温:是呀,你在此很恰当地挑出了这几个人。我们回过头去看看亚里士多德、甚或牛顿和爱因斯坦,他们全被视为自然哲学家。但像科学这样的东西经常溢出到哲学的界域,因为你要去探寻未知的实体,而在我看来,那里就有交叉处。我们谈到了吉利根或乔姆斯基,呃,伙计,关于语言的观念和问题——看一看乔姆斯基的著作,就知道语言在许多这样的哲学问题中发挥着多么重要的作用——在东方,语言并不是表达纯粹知识的范式,毋宁是知识之遮蔽,或许从这种方式去看,其中有些问题又如何被消解。或者看看吉利根及其女性主义伦理学观点,以及它发挥的作用。她被认为更多的是从心理学的立场去审视,但我想,像威廉姆斯·詹姆斯这样的人也被许多人认为是一名心理学家,但是……
克雷斯尼:因为他是一位实用主义者。
鲍温:当然。但所有这些观点……而我想,关于哲学,真正让我感到兴奋的另一个方面是,我记得我所想起的那些教授们,他们懂得的东西怎么会如此之多,如此之广泛,因为一切都是相关联的,我们要考察某些问题在哲学意义上的重要性,就有必要知道心理学、社会学、科学等等。
克雷斯尼:一切学科都具有交叉性。
鲍温:正是。
克雷斯尼:你对哲学知道得越多,你就意识到你所不知道的东西也越多——对不对?
鲍温:是的,整个过程有点像哥德尔所说的。
克雷斯尼:我所认识的大多数哲学家——我们在谈论的是斯坦福的哲学家——近来有理查德·罗蒂。从哲学方面说,他是位惊人的博学的学者,一位标志性的人物,如此等等。但他首先会告诉你,存在着某些东西……产生着认识论的壁垒:除非做出信念的一跃,或者发明壁垒另一边的某样东西,否则你无法通过。
鲍温:正是如此,对我来说这也是令人激动的一个方面,就是意识到那个壁垒,不仅意识到有些东西我们不可能知道或还不知道,而且认识到为什么会如此,接着就如你所说的——你提出了“信念的一跃”这个说法,而我们想到了在本书第八章谈到过的克尔凯郭尔,他指出了哲学中信念和直觉的作用。因为我如果确实力图向你提供一种关于现实图景的观点,就不可能仅站在纯粹的逻辑立场而达到。我们如果忽视直觉和信念,那就忽视了作为人意味着什么这个极其重要的方面。
克雷斯尼:你说看见更多《绚丽的色彩》,讲的是这个意思吗——你在查看信念,或者是在看或许并不必然在我们的视野之内的东西?
鲍温:是的,而我认为你在讲“你的意思是那样的吗”的时候,是在技术的意义上——
克雷斯尼:我在问的问题就是你的学生问你的——“你的意思是那样的吗”。
鲍温:哦,因为我的兄弟写了这首歌。是的,绝对是这样,对于我这个花五年时间去写书的作者来说,坦率地讲,最好的事情或许莫过于意识到自己的视野不够宽广。401我出生并成长于圣迭戈海岸的这个热带小岛,它是个军事城镇,每个人都拥护共和党,去同一座教堂。我离开小岛的时候以为每个人都是这样想问题。我获得了不错的养育和教育,而每个人必定也都这么认为。这儿的每个人都聪明,我们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就拿这些问题并以女性主义的观点来说吧。你要是在我高中的时候问我关于女性主义的问题,我很可能会嘲笑你,会说一个男性绝不可能成为女性主义者。因此,我甚至是拒斥这些观点。你们在讨论的东方哲学,它本来是现实图景的一个巨大的组成部分——我会认为它毫无价值。但是,这些东西可以解决不少问题。因此,我认为,《绚丽的色彩》主题歌中包含的这种观点就是,认识到不管我个人多么想要这个世界黑白分明,但它并不是世界运转的方式。
克雷斯尼:它是五光十色的。
鲍温: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