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营长孙福林抬眼，见到七连长赵大江正急慌慌地从村子里跑出来，后面跟着文书徐小斌。孙福林再垮下脸来，背了手狠着脚步迎上去。

赵大江显然已经记起了“通知”的事情；再听说跟营长同来了两名军官，便意识到问题很严重，有大祸临头之感。见营长阴沉着脸迎上来，他心中更加惊慌；却强挤出尴尬的怪笑站定，有意出“洋相儿”地举双手敬礼：“营长好！”

“好个屁！”孙福林隔着老远就发开了“老爷子”脾气：“你他妈的！谁同意你天不亮就拉上部队跑啦，啊？营里给了你们通知，你还敢擅自开拔？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过？知不知道，这是触犯了军法，啊？这要是赶上打仗，我他妈一枪崩了你！”

尽管营长这通劈头盖脸的臭骂并非意外。但赵大江骤然遭遇到，仍是惊愕。他刚端出的笑容僵死在脸上，张着嘴怔住了。

“你跑得倒快！”孙福林继续发火：“我早上还说到七连看看，怕部队情绪不稳定。结果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通讯员骑马整整追出四十里，到了也没把你给追上！这是什么日子口儿，你不会不知道吧？林彪要调动军队搞政变，你也想拉着部队造反？”

“我，我……。”赵大江张口结舌，急切间竟跟不出话来。

“营长。”文书徐小斌鬼精。他觉着自己在营长面前有点儿面子，从旁替连长开脱道：“我们连长最近老失眠。他昨晚上吃了安眠药，把通知的事情给忘了。”又悄悄指指跟过来的那两个军官，示意营长照顾点儿连长的面子。

“一边去！没你说话的份儿。”孙福林斥道。徐小斌吓得一缩脖。

孙福林抬手点着赵大江的脑门，继续狠剋：“失眠，这是个理由么，啊？组织上把这么大个连队交给你，你的责任心到哪里去了？”

赵大江干脆低下头认命：“是！”

那两个军官走过来。其中一个跟赵大江是老乡，在团司令部作训股当参谋。他笑着打圆场，兼向老乡通消息地对赵大江笑道：“还算你娃儿运气好。军区的批复命令早上送到了你们营部，否则你娃儿的事情就搞大喽。其实军区的命令，昨天晚上就到了团里。他们军务股的人吵起去看电影，压到今天早上才送到营里，呵呵！”

“啊？这样的呀。你们司令部的人真差劲！”徐小斌闻听，抢话代连长叫屈：“那就不是我们连的责任了......。”

“怎么不是你们的责任？你们还有理了？”孙福林喝止。

见七连的两个部下都不再吭声，孙福林的火也算发够了。其实孙福林发火，也有做秀给上面来人看的意思。他见那两名军官神色流露有对赵大江的同情，效果已经达到，便卸下脸上的火气；再看赵大江可怜巴巴的相儿，又有心里不忍。他放缓口气，转而对那两个军官解释道：“唉，他们连队的干部也是不容易。这不是，他们七连的指导员八月份转业了。两个副职，一个去了师里参加教导队集训；一个去接新兵走了。连里的事情，一直是他这个当连长的一个人顶着呢。”

两个军官都同情地点头。孙福林对赵大江吩咐：“这事情就由营里担下吧，搞大了团里面子上也不好看。”他看看那个一直一声不响的军官；见他不置可否地默许了，才对赵大江道：“你别不把这次教训当回事儿！晚上老老实实地给我写份深刻检查，听见没有？我明天走时捎上，代你交给营党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