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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营长号称“老爷子”(3)

革命熔炉火最红 作者:梁海峰


“营长,咱可是先说下。你这烟可不中。”胡璎日矫情道:“你这是啥烟?一毛三一盒,还不够丢人哩。”

“我还能没好烟给你?”孙福林气哼哼地划火抽着了烟。他略一寻思,忙扭头对徐小斌责问:“谁让你买烟啦,啊?还买这么贵的?”

“啊。我出发前在团部服务社买的。”

“你个毛崽子的,抽什么烟?你家里老人儿不是来过电话,嘱咐说不让你乱花钱,要艰苦朴素么,嗯?把烟拿来!”说着,孙福林伸手生夺徐小斌手里的烟盒。

“哎…..?”徐小斌一闪没躲过,急得大叫:“你当营长的,讲理不讲理?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群众?群众毕竟是群众嘛!”“老爷子”得意地咧开嘴笑。

“就是。毛主席还说:‘一切缴获要归公’。”胡璎日涎脸伸手:“营长,给俺来颗……。”

“一边去!”孙福林赶紧装起香烟。“你想得个逮(美)!”

听胡璎日要跟营长打赌,人们都好奇地凑过来瞧热闹。赵大江刚脱一劫,心中块垒尚未化解,神情依然郁郁。他站在一边,跟“同命相连”的四班长肖书田轻声说着什么。围过来的人们七嘴八舌,都笑胡璎日吹牛;说这么大条猪,没三五个人摁着,根本杀不了。

胡璎日却是一副胸有成竹、不屑一顾的傲然。他像是懒得搭理这起子人们样的,闷头顾自磨他的杀猪刀。

“上士”的职务是连队给养员。实行军衔制时,士兵最高军衔是上士;连队只有当文书和给养员的,才有资格被授予。后来就延习下这个习惯,将给养员称为“上士”。

磨好刀,胡璎日端来盆热水。他往水里放了些盐,边搅着边笑了道:“营长,俺连这次的施工任务,活儿可累咧。农场每人一天只给补助半斤粮食、一毛二分钱,够吃啥?”

“拉倒吧!”孙福林道。“七连伙食还会差?你寻思我不知道,你们连今年富得流油!”

“咦!俺连有东西也拉不来,管吃不到嘴里不是?亏我留了心眼儿,跟车拉来头猪。不的话哪儿买肉去?”胡璎日诉苦:“营长你不知道。这熊地方的菜可贵,老百姓可刁。少给一分钱,人家一个菜叶都不叫拿走!光靠那点儿补助,弟兄们只能吃盐水煮白菜。”

“你不是‘捂住半边嘴,就管说住天下人喽’吗?你当给养员的,跟人家穷白话儿的本事呢?熊啦?”孙福林唬起脸斥问。

“嘿嘿,咱解放军要‘买卖公平’不是?”胡璎日耍赖。

“成吧。我跟团里说说,让运输连十天给你们送一次给养来。”孙福林又瞪起眼认真道:“你小子可不能给我稀里马虎的!你们司务长抽去筹建新兵连,这次连里的伙食就看你的了。干力气活儿,一定要让大家吃好,否则哪来的一膀子力气?连里的战士可还都是二十来岁的孩子。要有个吃不好、累坏了身子骨儿的,我可是不依你!”

“中!你情放心。弄这事情俺在行。”胡璎日夸下海口。他又眼睛眨眨地窃笑了问:“营长,一会儿杀了猪,要不要我单给你留下猪心捎着走?”

“你他妈臭小子……”孙福林笑骂,照他屁股蛋子飞起一脚。

师里的赵科长不明就里,好奇地问胡璎日:“为啥要单给你们营长留下猪心?”

胡璎日笑了解释:“都说俺营长在俺连当连长那晌,可威风、可霸道!他嘴馋,好闹口肉吃,还特别好吃猪心。赶上连里杀了猪,他就拎了猪心到队前问:‘同志们!七连有几个连长?’弟兄们喊:‘一个!’‘猪有几个猪心?’‘一个!’‘那这个猪心,我吃了。’后来叫俺营长吃出个‘胃亏养’。弟兄们的菜盘子里,这才见着有猪心了。”

赵科长呵呵笑着,指了孙福林道:“他得的那叫‘胃亏肉’!”

徐小斌却暗生一番心思,喃喃地:“这个猪心呀,早晚得轮着我吃……。”

“你说什么?”孙福林喝问。“好大的口气!”

胡璎日接口:“这话当真!七连的猪心,早晚得是俺哥俩儿的。”

“放屁!野心不小。俩儿新兵蛋子,这早晚的就想着篡党夺权了?”孙福林好气又好笑,扬声叫:“七连长!你过来、过来。瞅你带出些啥操淡兵,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赵科长大笑地连声赞成:“好!好!有志向,有理想!”

赵大江过来喝斥胡璎日:“格老子巴实做你的事!讲起那么多废话。”

胡璎日不敢再吭声,老实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表演独自杀猪的手艺。

胡璎日蹲下,解开捆猪的麻绳;再将麻绳一头拴了猪的一条后腿,另一头拴在院边的一棵树根上。准备好杀猪的家什,他拎了杀猪刀,开始一圈圈赶着猪绕着树转;拴猪的麻绳便一圈圈缠在树根上。待得绳尽,猪身贴紧树根,他依了树杆,一把搂住猪的下腭,将猪身别死在树杆上动弹不得;另只手举起杀猪刀,从猪脖子一刀刺进去。只听“噗哧”一声,血花飞溅,那一尺多长的刀身便齐根捅进猪脖子里。胡璎日叫声:“徐哥们,快拿盆接!”徐小斌忙递上水盆,接在刀口下。猪的热血冒出血泡,“咕嘟嘟”一股股喷泄在盆里。

胡璎日就势,再将刀尖向更深处猛地一挺;整只手都随之顶进刀口,齐腕浸在奔涌而出的血水中。那猪顿时四肢痉挛、浑身猛烈颤栗抽搐。这说明刀尖扎中在猪的心脏。胡璎日单手较力,使出吃奶的劲别死住猪头,让猪身顶在树杆上动掸不得。渐渐地,那猪的四肢放缓了抽搐挣扎;最后在刀口处无力地冒了几下血泡,那猪便血尽气绝了。

围观者从旁静静观看;见状不禁咂咂称奇,齐声喝彩,都夸这小子果然好手段。

胡璎日听到称赞更加来劲。他解了猪腿上的绳子,用大针粗线缝上刀口;然后在一只猪蹄处割开个口子,用条铁棍捅进去,左捅右捅地贴着猪皮捅开几条气道。抽出铁条,他握了刀口处,用嘴大口地吹气。吹猪是道必须程序。不把猪吹成滚圆,难以褪净猪毛。

一会儿功夫,胡璎日将猪吹成了滚圆的“气球”,才用绳儿拴死了吹气口儿。他站起身,喘着粗气对炊事班的人发话:“妥啦!......抬到、开水锅里,去、去褪毛吧......。”

是夜晚餐,聚集在七连旗下的官兵们,美美饱餐一顿香喷喷的烂烩猪杂。

整个村庄的上空,到处都飘荡着诱人馋涎的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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