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收工后，肖书田留下，把排里的活收了收尾；再陪徐小斌一起，对各排当天的施工进度和质量作了验收。

待两人回到村里时，天色已是擦黑儿。连里的弟兄们大都吃完了晚饭，陆陆续续回了驻地。充作饭堂的生产队大院里，显得空空荡荡的，只有炊事班的人在洗涮餐具。

徐小斌和肖书田取了饭盆，到饭台盛饭。晚饭是窝头小米粥，菜则是素炒圆白菜。

“上士”胡璎日见了忙跑回伙房，端出小半盆中午剩的大米饭。他对徐小斌笑着道：“徐哥们！就知道你又回来晚了。俺偷着给你留下的。”

徐小斌拍着他的肩，感动得“一塌糊涂”：“好兄弟，够意思！”

肖书田从旁笑道：“你们俩臭小子的，就搞特殊吧你们！”

“那是当然。俺俩谁跟谁，不的话咋叫‘哥们’哩？”胡璎日嗔怪地看他一眼，又学了徐小斌的北京话道：“‘叫声哥们，心都碎啦！’”

干体力活，全凭的是个“嘴壮”。徐小斌和肖书田是饿狠了。他们分了盆里的米饭，开始闷头狼吞虎咽；再接着吃窝头和小米粥。

吃过一气，肖书田抬头舒出口长气，放慢了咀嚼的频率。他想想问徐小斌：“小斌，问你个事儿。你给各排分任务，是咋个分法的？”

“以排为单位分。”徐小斌头也不抬地：“各排都一样，每天完成同样米数的一段。”

“难怪呢。”肖书田道：“这样分任务不合理呀。”

“是吧？可连长非让这样分不可么。”

“当然不合理啦！咱连三个排，都是不到三十人。他们特务连的工兵排有四十来人呢。按同样米数下任务，明显是咱们工作量大么！”

“哼哼。”

“你没见这两天他们工兵排神气的！天天他们单独出工收工，还晚来早走，好像比咱们能耐多少似的。咱连的弟兄们都累成那样了，他们倒好！在那个‘大眼’排长的带领下，杵着铁锹冲咱念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把大家伙儿给气的。大伙儿觉着就不对劲儿。赶情是他们的人均任务量少呀！”

“当初我就猜着了，他们肯定会得意成这样！”徐小斌抬起头，气哼哼地：“可连长要发扬风格嘛。他说：人家是兄弟连队，能照顾点就照顾点吧。本来咱两个连过去就闹过点儿矛盾，心里结着疙瘩。这次咱连就做个高姿态，让着点儿他们吧。”

“不是这个道理呀！这不是咱自己找着吃哑吧亏么？这样反而更会引起新矛盾。这事儿，你一定要跟连长再说说。”肖书田郑重道。“再说了，他们跟着吃咱连里的伙食。咱连的伙食啥水平？全团都没得可比！他们已经沾着咱连的便宜了。”

“就是。我一见他‘娄大眼儿’就气不顺！”徐小斌想都不想作决定：“找连长说啥？费那劲呢。反正是我分任务，我给咱连弟兄作主了。打明儿早上起呀，就改成按各排人数分任务。这事儿咱占在理上么。他有意见怎么着？看他好意思说什么。”

“嗳，你还是应该先跟连长说说嘛．．．．．．。”肖书田劝道。

“没事儿，你就甭管了。”徐小斌满不在乎。“哎，我说班长。你怎么还吃呀？”

肖书田一愣：“怎么啦？”

“您都又喝了三饭盆小米粥，吃了五个窝头了。”

“啊，是啊？那你呢？”

“我也差不多，只比你少吃一个窝头。”

“嘿嘿，那咱别再吃了；再吃不成了‘饭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