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拒绝。
我再次要求。
她依然拒绝。
我继续要求。
她抵死拒绝。
我以切腹相威胁要求。
她键盘一推,“好啦好啦,怕了你了,我跟你下去吃还不行吗?”
胜利。
如果是我在食堂给她打电话问她要吃什么,基本上电话打了三分钟之后她肯定自觉自愿地出现在食堂门口,一脸旧社会满面大便色和我一起排队挤饭菜。
故而虽然我们在一起共度了四年千余日,我帮她带饭的次数依然屈指可数。而且多半是我先斩后奏,带回来以后还要惨遭“对不起麻烦你了谢谢下次别这样了我会不好意思的”想起来就说说起来就没完轰炸接连一星期。让我心有余悸,长久不敢再有下次。
还有,整洁的问题。
罗素的桌面状况的绝望程度即便在整个院系里都是小有名气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像都像被水牛践踏过了的沼泽被美军凌辱过的伊拉克小巷一样惨烈的状况。可令人惊奇的是,这样深入而具侵略性的混乱,从来不曾向宿舍中段扩展。
经过长期仔细观察后发现,杂乱无章的局面,只会在“六块地砖”之内肆虐――如果有纸屑零食袋子之类飘落到六块地砖的边线外,罗素的那灵活的好像具有自主意识一般的脚丫子,就会迅速出击把它们拖回来。因而,就算是吃过的泡面盒子已经多到连桌面都摆不下的程度,它们也能很整齐地贴着地砖的边线排列,显示出“出淤泥而不染”,经乱局而自正的秩序来。
为此,我曾特意咨询过罗素,对于“六块地砖”到底有什么意义,为什么她总是能把世界崩坏的领域巧妙地控制在这个范围里。
“啊,你说地砖?”
说这话的时候罗素正嚼着她那亘古不变的进教育超市离门最近的柜子上的光友酸辣粉[1],地下的泡面盒子已经围着她排了一整圈,而且叠了起来,最高的足到膝盖,像一横白色的花园篱笆栏。
“恩,为什么,”我指着那白花花的壁垒,“这个东西,总是围着地砖一圈这样……”
“哦那个啊……”罗素左手往房间里随便一比划,“这个房间的地砖是四乘以六这样铺的嘛,一共二十四块,所以属于我的地方就是六块,二乘以三,”她往身边一指,“这样。”
这个解释真是既诚恳踏实,又耿直合理。
可不知为什么,那整排整排的白色方便面壳子,在我眼里,就硬是越来越透明,越来越透明,最后变成了变成了一汪护城河般,亮晶晶的水痕――嗯,就好像狗在电线杆子上的标记尿。(殴)
这类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说,无论路面上多么空旷,只要指示灯是红色的,她就一定会像树一样死钉在原地;比如说,她自己的作业只要我不念她,她就绝对不会记得啥时间要交,可小组合作的作业,她的那部分总是第一个完成的;比如说,即便在食堂这样弱肉强食的地方,她也总妄图找出一个队伍尾巴排上去;再比如说,我只是偶然在她把手挂在我胳膊上的时候,无心地甩了一下,说了句“啊,好重”,她就整整一个星期没敢挂上来,每天上学放学一路走一路掉坑非常飘摇。
说起来,以前,和“类倪采型生物”扎堆的时候,虽然表面上和颜悦色、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是惊涛骇浪暗潮汹涌,看似轻松,麻烦却也不见得就少――而罗素……
虽然她总是在人前,把脸像宣传单似的四处乱丢,让我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可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就异乎寻常地安静和温顺了。
“嗯?你老这么看着我干嘛?”
罗素拿下耳机来,望了我一眼。
“不,没什么。”
我帮她把耳机摁回去,于是她继续安然地打游戏。
――嘛,这么想来,自从罗素走在我身边那天开始,我就再也不做那个,被所谓的“朋友”从悬崖边推下去的噩梦了。
[1]虽然没有广告费,但是为了它和D四年的情谊还是义务地来个软广告=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