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
“高铭。”
“有事吗?”冷然心说今天是怎么了,失物招领日还是叙旧节,怎么断了线的风筝全都飞回来了,莫名其妙就返航。
高铭是她所谓的初恋男友,高中同班同学。
“没事就不能找你叙叙旧啊?”高铭的声音松软拖沓。
“我跟你有什么可叙的!”冷然愤愤地说。
“我很想你。”
“谢谢。你太客气了。”
“你别老这么冷酷。出来吧见见我吧。算我求你了。”
冷然刚想断然拒绝,却灵光一闪发觉这是个绝好的脱身机会,温柔道“好吧。我们哪见?”
“啊,嗯,就是,巴巴爸爸,你知道吗?”对方显然未料到如此轻易就被接见,激动得有些磕巴了。
“我知道。我二十分钟就能到。你快点。我不等你。”
“好,不见不散。”
冷然放下电话,抱歉地朝钱熙源笑笑,装作其实不想走。
“我一个朋友,好久没见了。”
“那我不耽误你行程了。以后约你喝茶。”钱熙源示意服务生买单,配合地结束了此次滑稽的相亲。2.所谓初恋
世界真是太小了,小得像个鱼缸,游着游着就跟旧鱼打个照面,潜水也没用。冷然坐在去赴约的出租车上,心想自己是不是中邪了。她与高铭七年没见了,高中毕业两人决裂,说好老死不相往来井水不犯河水。高铭每年打破约定三次左右,隔三四个月就给她打个电话,近三年改成了短信。每次冷然都提醒他遵守约定不要再来往,两人总是一个不服一个不耐烦地收线,互相提醒再别骚扰对方,沧海中音讯偶现。高铭独自疗伤几月便会再鼓起勇气拨通冷然的电话,被羞辱一番后恨恨挂断。他也不是想重修旧好,他恋爱谈得风生水起,一度很威风地甩掉了副市长的千金。他只是隔几个月就情不自禁想起她,毒瘾发作般难以克制。冷然却从不领情,将这种动辄犯规的行为视为骚扰强迫症。偶尔兴致大发和他追忆追忆高中一起看的漫画或者可笑的同学,但多数时候还是喝斥他该干吗干吗,没事别打电话。
高中时高铭总考学年第一,成绩好得令人发指,甚至比个别老师都懂得多。冷然学习也不错,总是班级前五名,属重点大学的重点培养对象。两人本无交集,基本是按照民意相好的。也就是说,本来他俩非常不熟,无非是见面微笑一下表示友好而已。但是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从来没断过,甚至连老师都有耳闻,还旁敲侧击地找冷然谈过话。那时候,两人见面真不是一般尴尬,皮笑肉不笑地看看对方,迅速擦肩而过。没办法,解释、避嫌都没用,怎么做都让同学觉得遮遮掩掩。后来,还是高铭率先想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人正怕影斜,脚正怕鞋歪,干脆咱们就依了群众,自我牺牲一下吧。于是,两人像包办婚姻一样,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牵手相恋了。流言蜚语倒真少了,反正就那么回事,优秀的高铭和优秀的冷然,优化资源配置地结合了。按照一切标准,两人都是合适的,他学年第一,她学年前十,他是校国旗班班长,她是校学生会文艺部长,他一米八三,她一米六七,至少在世俗意义上,他们算得上才子佳人了。起初两人也有这种感觉,强强联手,幸福甜蜜,爱情学业两不误。虽然是群众集体撮合的,但恋爱的喜悦还是小鹿撞怀的。冷然一度觉得自己成了台湾校园剧里的女主角,与全校最优秀的他展开了一段欢喜的浪漫史。可惜好景不长,新鲜的磨合期刚过,冷然就知道什么叫鸡同鸭讲了。他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从来没心领神会过,几乎都是耐着性子互相担待互相揣测。冷然越接触越觉得高铭不像人,他特像小说里的人物,而且是五六十年代不太成功的小说,脸谱化到了让人冒汗的程度。他的优秀和思想品德课本完全一致,好得像个白饭团,干净圆润毫无破绽,一脸不和所有人一般见识的高屋建瓴,浑身没必要的生机勃勃,连流出的汗都是精明的。体育课忽然下雨,大家惊慌失措四散而逃,他却健步如飞奔向旗杆,在风雨中沉着镇定抢救下国旗,免其淋雨;上课时他腰杆笔直盯着黑板,不是目不转睛就是奋笔疾书,不仅有成绩而且有态度;午休时他组织男同学抬饭,把全班同学的饭盒从一楼水房搬回四楼的教室。没有谁能把他比下去,他是天平上最重的砝码。走到哪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是一个完人,毫无悬念,他在用每一个细节证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