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都觉得了解那么重要呢？最健康的就是谁也不了解，谁也不等待。”

冷然后悔打探钱源的情史。过去的恋情总是让人感伤，钱源的也一样，她甚至觉得钱源的笑容被那次恋爱摘走了，不然他也许会稍生动一些。苦苦追求，短暂相恋，哀伤纪念，朋友，恋人，再退回朋友。爱情如美梦，可遇不可求。

瞬间感伤后，冷然忽觉困意袭来，吃饱了总是有些困，再加上对面钱源不置可否的表情宛若一口历史悠久却未被世人发现的井，水面平静渗着寒光。困意中添了几分寒意，冷然开始计算告辞的时间。

“其实我有些困了。”冷然内心挣扎了几分钟，还是说了扫兴的实话。

“我看到你打哈欠了。”

“对不起。”冷然不自在地笑笑。

“你打哈欠的样子像猫，很慵懒。”

“到底是律师，观察太仔细了，没看到我的蛀牙吧？”

“这顿饭，我多少有些紧张。我一直在想，你能否接受我。”

冷然含着一口茶，局促地反应不出该不该将茶迅速地咽下。该来的还是来了。他也许是个不错的人，但是那混凝土一样生冷的脸，太不适合恋爱了。所有神情都是一个神情，看不出他是死神的跟屁虫还是灶王爷的通信兵，是想报仇雪恨还是在颐养天年，除了麻木，没有什么是鲜明的。冷然不喜欢那张过于深奥简直需要破译的面孔。

“太开门见山了……应该还不能吧。”冷然不能成功地掩饰慌张。

“我没有找到恰如其分的词形容昨天见到你的感觉，有点惊喜吧，觉得你不是世俗的女孩，挺真诚的。”

“那是你不了解我，我俗不可耐，满脑子恶俗想法，我自己都劝不住自己。”

“你别胡乱打岔了！我没有一点强迫你的意思，只是建议你考虑考虑。可能是我太着急了，我刚才说过，我认为在咱们这种年龄，用大段的时间来了解、等待是无意义的。我以为，熟悉一个人并接受，三个月足够了。”

“这理论够前卫的！再说咱们也没多老啊，我还拿自己当小女孩呢，凡事不着急。”冷然用了韩剧里最恶心的句子，以小女孩为由抵挡一切。

“走吧小女孩，叔叔送你回家。”钱源说这话时的自然和稀有的调皮忽然让她有了一丝感动。

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钱源开车，她坐在旁边的位置，两人仿佛为什么重要的秘密心照不宣地守口如瓶，一路无话。6．再见，永福路

在父母和学校的庇护下，冷然打小走得很顺利，至今最大的挫折也无非是两次无果而终的恋爱，她曾经沾沾自喜以为逃脱了人生的苍凉和残酷。年岁增长，她终于懂得，苍凉和残酷都在点滴处。命运面前，人人哑口无言。见异思迁帅男友、渴望同居小编导，包括早早淘汰的高铭、积极参加海选的钱源，还有许多追求她喜欢她坑过她骗过她的男人，都和她的期待大相径庭。看着那些貌似正常但都有些奇怪的男人，冷然恍然觉得自己已经走上了绝路。她没有看破红尘，而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和她携手共赴红尘。感情这件自负盈亏的事，最终指向暗夜饮泣。寂寞深闺，她不忍心妥协，放自己一颗水晶心在泥地里打滚，也不甘永远孤寂而坚强。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熊猫，在这个彩色的荤腥的世界，唯有黑白两色还热衷素食，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淘汰掉。

高铭像以往一样，被打击后知趣地消失了。钱源隔三差五发来手机段子提醒他的存在，凑巧的是他发的所有段子冷然都看过，无论荤素，换不来冷然一丝笑容。她总是迅速浏览并删除，偶尔回复“呵呵”两字以示礼貌。她不喜欢他无动于衷的脸，对他，除了视而不见，找不到更合适的态度。有天晚上，她梦到钱源。在梦里他依旧面无表情，他说：我是钱熙源，我已经死了。醒来，冷然没有害怕，而是笑出了声音。她发现他确实像个鬼魂，那张介于庄严和荒诞之间的脸和“我已经死了”是协调的，连笑容也好似含笑九泉。从梦里得到启发，冷然发觉钱源有一张向死而生的适合做遗照的脸。看到他，很容易想到他最后化作的一缕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