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然捧着花,沉浸在幸福里。她甚至为自己曾经对节目的不上心后悔,面对这样情深意长的听众,哪怕丁点的浮皮潦草都让人汗颜,何况是长期的得过且过呢,真是受之有愧。冷然觉得,送花的一定是个有品味的男人,他被她电波里的声音打动,关键时刻,在暗处安慰着她受伤的心。当然,热衷生活小窍门的年轻男性少之又少,于是冷然设想,他是在偶然的情况下不期而遇了她的声音,虽然对节目内容并无兴趣,却欲罢不能迷恋上了她的好嗓子。告别栏目的感伤被驱散,自恋的假设占满了冷然的头脑,她几乎已确认自己有了一位虚拟的情人。那人明眸皓齿笑容迷人,像橙色的雏菊,灿烂中带着稚气,奔放中透着淳朴。
两小时后,刚刚送花的小伙子折返回来时,冷然几乎是喜出望外,琢磨着又有谁要安慰她受伤的心呢。小伙子行色匆匆,手里捏着个细小的信封。他直奔冷然而来,眉头上趴着几粒汗珠。
“对不起,刚刚门店的人才发现,忘记附卡片了。很抱歉。”他双手递上卡片,未及冷然说什么便转身离去了。
冷然接过那淡粉色的小信封,两行规整的字扑入眼帘。她恨恨地喘了声粗气,因为落款处赫然是三个字:钱熙源。
她迅速合上卡片,仿佛那是不详的咒语或是潘多拉的盒子,多看一秒都会带来灾难。她啪地将卡片甩到桌上,双手背到脑后,鄙夷地瞟着卡片。卡片上一只小眼睛的胖熊正愉快而痴傻地目视前方,来自卡通世界的姿态总是匪夷所思地可爱。可是卡片不是来自陌生体贴的男子,却是来自在相亲中拾起的小学旧人。刚才还喜滋滋想了十万八千里,却没想到转来转去依然是钱源搞的鬼把戏。冷然觉得被愚弄了,窃喜变成一股爆脾气。不是已经拒绝他了吗?不是掏心掏肺连惨不忍睹的情史都告诉他了吗?不是有理有力有节地摆事实讲道理倾诉了自己暂别情场的起因经过结果了吗?怎么还我行我素送花来?送就送吧,还赶这么个烦躁的当口,这不是添乱吗?
“喂,不是说了吗,我不谈恋爱的。你怎么还送花来?你这样也太不尊重人了吧!你以为我是今天一出明天一出的小女生啊!你凭什么勉强我?平白无故送花干什么?我正烦着呢,我告诉你,别说是一束雏菊,你就是种一亩玫瑰我也不考虑。”冷然压不住火气,抓起电话拨通了钱源的号码,听到对方接了,就一股脑嚷嚷个没完。
“收到了,喜欢吗?”钱源慢条斯理。
“废什么话呀你!不喜欢,以后不要搞这么多事,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没法打动我!”
“我为什么要上刀山下油锅?我只是知道你节目今天下,买束花安慰你一下。你干吗上纲上线说我不尊重你?”钱源的声音竟然带着笑意。
“我又没跟你说过,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听众,我当然知道。你还有什么火要发?没有的话我申请结束通话,还有事。”
“没事了,你挂了吧。”
冷然按了电话,肩膀从端着变成放下,脑袋里自动回放着自己疯狗般的叫嚷。好像是有一点过分了吧,人家好心好意送温暖,却换来不由分说的讨伐。听他那轻描淡写的态度,似乎就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关心一下,并不是别有用心的纠缠。他不是说过“用大段的时间来了解、等待是无意义的。熟悉一个人并接受,三个月足够了。”如今两人再相逢已经三个月了,他的预设期限已经突破了,他应该不会再继续浪费时间了。大概真是出于熟人间淡淡的情意,或者是误以为她彻底失业了也是可能的吧。那人长得那么严肃,做着严谨的职业,大概也容易把形式判断得严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