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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爱(三)(17)

慢慢爱 作者:马小淘


头疼,见一次潘俏雪头疼了三天。冷然觉得是自己过虑了,太爱为别人瞎操心。可是她不操心了,脑袋还是昏昏沉沉,被一种连绵不断的疼痛侵袭。

冷然忍不住跟妈妈说了,头疼,嗓子疼。妈妈看都没看她一眼,就给出了判断:上网上多了。过一会见冷然精神委顿就拿出体温计叫她试试。

低烧。体温三十七度二,不能算是正大光明的发烧,只超出正常体温一点,属于小打小闹。于是妈妈找出几片感冒药塞在冷然手里,不忘愤愤地数落她从小就喜欢穿少。冷然感觉自己好大一个头,跟母亲争辩,是难忍的头疼,绝对不是感冒。然后,还是怏怏吃了感冒药。脑袋里好像困着一只苍蝇,没章法地四处冲撞。

冷然是在第二天清晨去医院的,据说她半夜总发出难受的哼哼,爸爸决定还是去医院解决问题。冷然倒觉得爸爸有些小题大做了,再疼,也没疼到去医院的地步啊。她觉得医院都是用来解决大事的,比如癌症啊肿瘤啊以及一切耸人听闻闻所未闻的重疾。医院连结着疼痛、哭泣和让人毛骨悚然的洁白。她乏力地穿好衣服,缓慢地跟着爸爸,像个瘫软的旧面袋子,被塞进车里。

没有车位,清早的医院就挺挤,爸爸里外绕了好几圈才终于眼疾手快见缝插针补了个刚空出来的位子。那是离家最近的医院,冷然却从没去过,多年来她始终活蹦乱跳,没有哪怕瞬间的弱柳扶风。

挂号、检查,冷然在神经内科的诊室恹恹地回答着各种问题。医生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挠头表情,说神智还清醒,应该不是脑膜炎,先拍个CT看看吧。冷然一听“脑膜炎”三个字,登时觉得头更疼了。问了半天就推测出估计不是脑膜炎,这不是疑难杂症吗!都疼了三天两夜了,估计要是什么顽症急性发作,备不住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期。自己真是坚强,再忍几天都成电影名了――六天七夜。

接下去的两天,医院给出语焉不详的诊断,陆续开出了大大小小十几瓶点滴。冷然连续两天早出晚归躺在病床上,听滴答滴答的液体流进自己的身体。这还是爸爸和医院好说歹说,才同意她回家的,本来她是应该住院的。妈妈也一改之前的不以为然,请了假坐在冷然病床前,抿着嘴强压哀伤,不知是不是提前进入了中年丧女的绝望中。那个一直没给出明确诊断的医生中途来过一次,他鬼鬼祟祟压低了声音问冷然,“你不是嗑药了吧?”冷然愤恨地盯着他没有回答。他推心置腹地解释,嗑药之后也容易无来由地头疼。

第三天,爸爸见冷然还是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就带着拍好的CT去找冷然姑姑了。姑姑是一家大医院的牙科主任,虽说治头疼不能对症下药,可到底是家里的业内人士,多少能给些正确的建议。光这样生死未卜地打着点滴,难免让人放不下心来。

姑姑接过CT,扫了一眼说,“整个一个好脑子!没事。”

爸爸狐疑地盯着姑姑,“你什么时候说过有事?每次谁有点什么病,一问你,你就会说没事!”姑姑在医院待得太久,对一切常见病症都不屑一顾,一般说有个头疼脑热咨询她,换来的总是以不变应万变的两个字――没事。

“我是大夫,我骗你干吗?不信我给你找个专家看看。”

姑姑领着爸爸走过长长的走廊,去咨询专家。冷然在城市另一端的医院里看着点滴瓶思忖着未知的病症,她几乎已经确信,自己是长了脑瘤。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情绪包裹着她,眼泪已经不足以渲染气氛了,她的脸罩着一层万事皆休的悲凉,嗓子嘶哑,在失声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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