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永恒的孩子(4)

和花和月长少年 作者:黄信然


美景的外婆伸了伸手,朝美景的方向看了看,然后美景就慢慢走了过去。她抱着她,身体有在颤抖,但更多的,她觉得是在释放。看着美景一天天大起来,越来越像她母亲,她的心就越痛。虽然已经历很多,但是,人在亲生血肉流连的边缘,总是最脆弱的。

她还记得丰盈出嫁的时候,也是哭了一晚,连三天后喝喜酒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只是明眼人都知道,便不多问。她心痛那个女儿,比世间万物都重要。她还没忘记,当丰盈因手术感染死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听到消息的第一刻,她几乎昏厥,然后住院住了差不多半个月。后来接了美景过去,日子渐渐散去,就这样好多年过去。但是,深藏在往日里的痛,像是没结完痂的伤口,每次触碰,都会疼痛。

那次美景并没有留下来。

心城母亲当时只是见气氛尴尬,便缓解了一下气氛说,“美景,要不要去看看你弟弟?他在上面练琴呢?”都是文化且细心的人,想要说出的那句“你也没见过钢琴”,被生生地咽回心里。

老人点了点头,然后渐渐放开了美景,她站了起来,眼角也有泪,但还是随着小婶上楼去了。她似乎很怕生,就好比看着没有血缘的人一样。心城很专注,没有听见母亲领着姐姐上来的走路的声音。

后来是一曲终了,林美景小声地说,“真好听”。然后林心城才转过身来,看见微笑的母亲,还有表情淡然的林美景。

“她是谁?”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的第一次话。

林母朝美景看了看,示意她自己说。

沉默了许久,她才说,“我叫林美景,是你……”

“姐姐?你是大伯的女儿?”心城把话抢了过去说,母亲叹了一口气,觉得无奈又好笑。

“嗯!是吧!”她答了一声,然后朝婶婶看了看。

后来心城就很冷漠地转身去继续练琴,林母和美景两人在后面站了好久,但还是未等他那曲终了,就下楼去。

心城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才下楼去。小巷里的伙伴已经慢慢地消散去,他们不再记得那个,爱玩耍爱爬墙的林心城。他们只记得,石村有个小孩,很会弹琴,他叫林心城。

“姐姐呢?”吃饭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大厅,便问。

“嗯!姐姐跟她外婆回去了。”

“噢!”

“怎么了?”

心城没再答声,继续吃饭,父亲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

冷漠与炽热之间,其实只有一条分界线:对于心城来说,接触钢琴的时候,那一条线就立刻就消失了。

对于林美景来说,父母的形象在脑子里一浮现,一切便会模糊起来,这世间,就看不到尽头了。小时候,总有无限可能的想法,但是这样的无限可能,总有无限可能的想法来代替,以此循环,直到渐渐忘记。

或许血脉的相承,不是非得要亲密来完成。

只是必然之下,很多不可能,终将汇成可能之事。

像那时候的心城,一辈子也不可能想到,往后的青春荒芜。

4

以初年市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内,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村庄。以石村为南,以北的村庄,叫永和乡。那据说是名字最好听,而且历史久远的文化之地。

最单纯的童年,并不是洋娃娃生日蛋糕和好看的衣服还有最好的教育,相反的,是他们拥有的最纯真的时光,以致后来每每想起,都会觉得往后的日子残酷。而回去的路,被轰鸣的机器所替代。

冰冷的城市,钢铁迅速占据着未来,而最后的永和之乡,存在小孩的永恒世界里。

陆咏之出生的那年,陆陆与父亲吵了一场很大的架,可是事实上,他才两岁。

父亲与儿子之间的对峙,往往是沉默而漫长的,最终,只有用各自的隔阂来成就如山的父子关系。可是,事实上,谁都不知父亲那时的心境,而做父亲的,也不懂的小孩的接受度在哪里。无论是悲喜,小孩子都很清楚,他们就像缺了心眼的成人,只用一颗单纯的心去看待这个世界。就像刺猬,受到伤害就卷起满是刺的身躯,然后颤抖着面对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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