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风,一直如此。
五六七,倒数走下去。
20:55。
火车由南向北。
挤进车厢时,筱然泪眼与我拥抱,黯然道:“这一别,天南地北,不知何时能见?”
“待你结婚喽。”我打趣。
我以为这是我和筱然在南京的最后一次对话,我以为她会再问起李南辰。只是筱然默默将行李递于我,低头。
不多,一个装满书的暗红色长形双轮旅行箱,一个装着几套夏装的乳白色手提包。
也怪,四年后的行李与四年前大约,不长进,不见少。四年前,父亲送我上火车,站在窗外,“红双喜”牌香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低头吸两口,又抬头看我,表情故作轻松,与我挥手再见。车厢里的我含泪低头。当火车缓缓启动,疾驰而去,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继续望父亲一眼,火车已离原地千米距离。原来我对父亲的感情究竟还是那么深,也开始不敢面对他渐渐老去的脸庞。同行的筱然递餐巾纸给我,说:“妞,你真幸福。”
四年后,筱然送我,分别的时候比四年前沉厚,仿佛就此明白两人的人生轨道将从此不同,哪怕,都掺杂着心酸,畏惧与茫然。
这突然让我感觉时光柔软与反复。
旧时光。新时光。新时光。旧时光。爱与不爱的切换。
我放下行李,走到火车过道里,列车疾驰而行,稻田里吹来七月的夏风,带着幽远的清香,又有着清凉的扑鼻,似是薄荷的味道。车厢里的小屏电视反复播放着刘若英的《收获》,“收获这一路点滴苦痛,原来全都是收获,不曾错过,也就不能拥有更好的你,更好的一个我;收获此刻的我们,刚刚好最芳香成熟,请你陪我,往明天慢慢走,种下爱,看长出什么梦”。
我含泪噙笑,都什么时候了,奶茶这首歌早就过时了。
我回到铺位,随手拿起卡尔维诺的书,《看不见的城市》。
卧铺车厢的灯光渐渐暗下,乘务员将窗帘拢起,转向乘客,不带表情不夹感情却是命令的生硬语气:“睡觉时间到了!”
正好看到这段话:
在克洛艾这座大城市里,在街上走动的人们彼此都互不认识。每次碰面时,他们都想象着关于对方的各种景况,可能发生在他们之间的相遇、对话、惊奇、爱抚、轻咬。
合上书,躺下。不时听到人员三三两两走动,或洗漱,或入厕,或抽烟。嘈杂而松动,直至声音渐趋减弱。唯火车轰隆,并见得不同站台暗黄而柔和的灯光,像家的颜色,温暖与归宿。
这是同李南辰一起去乌镇的行途中,他告诉的我。李南辰问:“夕颜林,我们也会有这么一个温暖的家,你在家读书写字,我在外为你遮风挡雨,‘夫唱妇随’,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