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售票员建议尼娜说，如果她真要从切尔西出发去斯托克 纽因顿市的话，最好买一张便宜点的全程票。

“或者干脆搬过去得了。”他说。

虽然她要不停地转车，但总算可以摆脱耳边没完没了的责备声，腾出点时间重新考虑一些别的事情。她尤其希望自己现在穿的是其他衣服，并且后悔没有把头发修剪一下。她到底是想让自己看上去有些变化还是保持一成不变，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最满意的那件外套或许能让她感觉好点儿，因为这会使她整个人看上去不至于那么绝望和歇斯底里。而事实上，她现在穿的这件让人敬而远之的厚格子呢夹克却好像十分明显地在暗示，她已经焦虑到无暇再关心这些小事了。尽管有着太多的顾虑和疑问，但她还不至于想到，要是她大老远跑到米尔凡街42号b楼按下门铃，而爱德华却不肯开门该怎么办。

真正麻烦的问题或许是这个“b”，因为“b”表示楼上的房间，但在42号却只有一个门铃。黄灰色砖墙的房屋显眼地立在街道两旁，她转了两个弯就找到这里了。有些门前台阶上还摆放着几瓶牛奶，等着房子的主人把它们拿进屋。她还是怀念河段上摇摆的船只。

他可能在家，也可能出门了。房子的二楼客厅很明显有灯光，尽管也有可能是从楼梯平台上发出的。街角有一家专卖炸鱼和炸土豆条的店，这也是街上唯一的一家商店，尼娜内心反复挣扎，真想直接冲过去，问他们是否看到42号b楼有个貌似孤单寂寞的人出来过，或者简单地说，他们有没有看到任何人从那里出来过。

就在这时，有个人影步履沉重地从拐角处朝街上走来，这个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是爱德华，但这一幕至少让她放心了一点，因为她不用再怀疑这条街是不是没人住了。当这个脚步声很重的男人在42号门前慢慢停下的时候，尼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他显然是出门后又回来的，虽然他走路的样子似乎表明，这趟出行的结果并不是很顺心，而且家里也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

他停下来，取出两把系在一起的钥匙，其中没有一把是车钥匙，就在这时，尼娜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

“很抱歉，我希望你能让我进去。”

“我可以问一下你是哪位吗？”

“可以问一下”这个用词让她感到有些尴尬。

“我是‘格蕾丝’。我的意思是，我叫尼娜。”

“你自己似乎都不太肯定你叫什么。”

“我叫尼娜 詹姆斯。”

“爱德华 詹姆斯的太太？”

“是的，请问爱德华 詹姆斯是住在这里吗？”

“哦，可以这么说。但你看上去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把钥匙在手里来回甩着。

听到这话，尼娜似乎觉得是在受到非难。

“你多大了？”

“我三十二岁。”

“我本来以为你最多二十七岁或二十八岁。”

他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尼娜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耐烦的情绪。

“爱德华有没有提起过我的长相？”

“没有。”

“那他说过些什么？”

“事实上，我很少和他讲话。”

尼娜更近距离地看着他，试图把他当成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他雨衣上的袖口翻得很整齐，一定是有人帮他缝补过的，就如她帮威利斯做的事情。这个想法让她感到有股钻心的刺痛，以至于让她其他的感觉都麻木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宽大的脸庞。

“我们总不能一整晚就这样站在人行道上吧？”他说道，手里还握着那两把钥匙。

“那你最好让我进去，不是吗？”

“我不清楚这么做是不是合理。”

“为什么？”

“啊，你可能是个令爱德华感到厌恶的人。”

她克制着不对他发火。

“哪个方面？”

“哦，我不太喜欢你站在这里按门铃的样子。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不在家。”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自己也只不过才回来。你住在这里吗？”

“嗯，可以这么说。”

他更仔细地观察了她一下。“你的头发挺漂亮的。”

天上开始微微下起了细雨，但又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们俩放弃永远站在那里。

“其实，”他说道，“我记得你。我的名字叫霍尔。戈登 霍尔。”

尼娜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和爱德华一起时，我见过你好几回了。”

“那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呢？”

“你要明白，这不是我的房子，是我母亲的。我母亲在条件极为不便的情况下，收留了你的丈夫，算是作为一个寄宿的房客吧。”

“他是在这里租房的？”

“就因为我们以前在读书的时候认识，她才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