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感觉像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嬉皮运动的“爱之夏”,世人皆相爱。
卡门抱病离世令朋友们的交情更加紧密,难以分开,就像一伙曾在黎巴嫩共同出生入死过的老兵,我们是幸存者。
星期一晚上,我给弗兰克和玛德做饭吃。当然,实际上,我不可能通过做饭拯救自己的生活,但是为他们做点事让我感觉很好。我给这拨幸存者重新命名为晚餐俱乐部。晚餐俱乐部处理葬礼后的诸项事宜:感谢信、照片分类等。
其他的日子,我经常顺便去夜店流连,喝酒、听音乐、跳舞。星期五,与过去一样,我外出和拉蒙到巴士吧喝个烂醉如泥;星期六,总会有个狐朋狗友的聚会;星期日晚上是留给罗丝的。通常,我们买些泰国菜或比萨回来,然后就窝在电视机前据案大嚼。
罗丝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卡门的妈妈不知道罗丝的存在,但弗兰克和玛德已经接受她,把她作为幸存者里的一员看待。
劫后余生,幸存者们之间的联系正在越来越牢固,那种感觉格外奇妙。
玛德和罗丝一起去奥林匹克体育场的健身房。卡门妈妈和我、弗兰克、玛德一起到夜店去消磨晚上的时光,在那儿,她被娜塔莎和她的朋友们当做大姐大,最后喝多了,面红耳赤地伏在桌上睡过去。
弗兰克似乎和罗丝相处得越来越好。他们都酷爱电影,每星期二一起去看提前放映片。玛德和弗兰克偶尔会去巴塞罗那度周末。玛德还带露娜去动物园。拉蒙陪托马斯去布鲁塞尔看了一个迷人的车展。玛德和安妮去听了一场音乐会。实际上,葬礼之后我就没见过托马斯或安妮,但卡门妈妈定期去马赫森,她带露娜同去,送露娜回家时,我们三人在麦当劳或者比萨饼店享受一顿简单而快乐的晚餐。
人生总有缺憾,但现在的日子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几年来第一次,我的时间是我自己的。
再也没有吹毛求疵的客户,没有令人惊慌的电话让我知道对方在极度痛苦中。唯一没变的是对露娜的责任,我仍然又当爹又当娘,就像在卡门最后的几个月里那样。
但我不再感到沮丧,也没有任何怨恨。
我不应贪婪,美好的事物永不耐久,失去一些,同时也获得一些。现在这个家已经完全由我自己掌控。我告诉每个人露娜很好。她是温柔又懂事的孩子。她谈论很多卡门的事,问很多问题,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有多不幸。妈妈死了,就是这么回事。我觉得让她清楚眼下的处境对她有益:妈妈不在了,但爸爸整副身心都在她这儿了。
给露娜穿衣,做早餐,带她去幼儿园,讲故事哄她上床睡觉,这些都是爸爸的任务。保姆只是高级清洁工,偶尔照看一下孩子。晚上,露娜睡了,我才悄悄出去。我不想让露娜过于依赖保姆,毕竟,这保姆会在几个月后回到捷克。
星期二和星期四专属于露娜和爸爸,露娜选择我们去哪里。大多数时间,我们乘船外出,或者去温德公园的游乐场。
星期一、三、五是我自己的,露娜在幼儿园,这和卡门去世之前一样。
在这些日子里,我有时翻出旧相册看看:我和卡门的度假照,或是她的环游世界之旅,就是在那年我遇到她。我依然记得当时在我眼中她是多么坚韧,一个女人只身周游世界。澳大利亚的那些照片令人印象深刻,有一张搭帐篷的照片,卡门身姿曼妙地站在那些矮墩墩的土著人中。
我读了许多书,特别是关于死亡的书。本土作家此类主题的书我读了一堆。在外国作家的这种作品中,《牧羊少年奇幻之旅》是我的最爱。弗兰克给了我一本《西藏生死之书》。我没法读懂,但摆在台阶上看起来挺好。
那是个春天的下午,有阳光,虽然不是荷兰该有的情形。我整天坐在咖啡馆户外的阳光里,阅读法国诗人阿波利奈尔的诗集,精神非常愉悦。没过多久,我已经晒得黝黑,像从加勒比海度假归来。
除了照顾露娜的起居生活,我还会抽时间完成卡门给露娜的日记。每次,我想替卡门补上一些内容,都忍不住翻回去,看卡门自己写的:她怎样遇到我,我们如何开始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