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只手搂着中年男子,一只手从中年男子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厚厚的钱包,转交给了跟在后面的少男手中,中年男子的脸上依旧是憧憬和向往的神情,少男将钱包装在裤子口袋里,依旧若无其事地跟在少女的后面。
中年男子搂着少女来到一家宾馆门口,少女的脸上写满了娇羞,她让中年男子先进去开房,自己在宾馆门口等候。中年男子走到前台后,一摸口袋,脸色大变。
中年男子神情萎靡地回到宾馆门口,少女故意问:“怎么了?”中年男子快要哭了,他低头钻进了人群里。他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个模样清纯的少女是一个久经江湖的小偷。
少女、少男、打手、监视的人依旧走上大街,他们像一张渔网,在人海中搜捕钱包鼓鼓又色心重重的鱼,大海中从来就不缺少鱼。
后来,他们走进了地铁站,买票进站,打手和监视的人也买票进站。就在乘上通往地下的电梯时,少女和少男好像提前商量好的一样,一路飞奔到了地铁站台,挤进了地铁里,打手和监视的人追过去后,地铁沿着轨道无声地消失了。
他们只能怅然而归。
那天晚上,我们回到了大本营,大本营又转移了,这次是在郊外一座废弃的工厂里,砖砌的高大的烟囱直插云霄,破旧的厂房里落满尘埃,青瓦覆盖的房顶上长满了苔藓。此前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小偷们的总结会是在饭厅举行的,饭厅里点着几根蜡烛。饭厅空旷而高大,完全是计划经济时代的特点和格局。我们坐在水泥石墩上,因为胆怯而沉默不言;瘸狼面对我们坐在水泥石桌上,因为悲痛而如丧考妣。
短暂的沉默后,瘸狼站起来了,他哀叹着说,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他恶毒的眼光像一把利剑从我们的头顶掠过,让我们的头发窸窣作响。他语气一变,开始大骂三个逃走的小偷,他说少女是个公共厕所,谁都可以上;蟋蟀和少男天生下贱,只适合做乞丐。在小偷们的眼中,他们自认为比乞丐的档次要高得多。
那天,瘸狼像个疯妇一样,想起谁就骂谁,嘴巴里全是污言秽语,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上蹿下跳,手舞足蹈,虽鸡狗不得宁焉。
我想,瘸狼是在上演最后的疯狂。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个盗窃团伙已经落入了警察的视线。
那天晚上,我没有见到螳螂、螃蟹、蜘蛛,还有接蜈蚣出来的老鼠眼睛,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这可能仅仅是一个底层会议,而中层领导是不参加的。
在那天的总结会上,瘸狼还说起了工资和年终奖的问题,他说一线员工们的提成暂时存放在公司里,他把这个盗窃团伙自称为公司,而那些直接下手偷窃的少年则是一线员工。他说这样做是为了这些一线员工着想,等到有一天他们想离开了,结婚生子了,公司就会全部兑现。二线员工的工资按照业绩提成,也会一月发一次,而我则属于二线员工。我来到这里后,还没有领到一分钱工资。瘸狼说年终奖很快就会发放,让大家过一个欢乐祥和的春节。他说工资和年终奖的发放标准是:向一线员工倾斜,向公司领导倾斜。
我明白,这样的标准,其实就是向他们这几个人倾斜。一线员工的工资由他们“保管”,而工资奖金又向他们几个人倾斜,最后,整个盗窃团伙的绝大部分收入,就被他们几个人私分了。
瘸狼还让大家要向长远考虑,要有战略眼光,不要只盯着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有着传销团伙讲师口才的瘸狼,还用了一句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