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旧时代的科举,新时代的学堂,在人们的头上胡乱贴上几个标签,轻轻用一个科举功名等级,或是学堂档次期届,便把这帮可怜虫分为三六九等,让他们依次鄙夷,依次奴役,而且乐在其中!
更让我们笑掉大牙的是,这些心潮澎湃但却思想落伍的酸秀才,一边在极不厚道地鄙夷着自己那群愚昧质朴的同胞,一边却在高喊什么“自由”“平等”与“博爱”!
这就是那个充满了矛盾的时代,这就是那些充满了矛盾的人物!他们向往着新时代的光明前景,于是嚷嚷着要埋葬这个可恶的旧时代——可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自己身上那些根深蒂固的旧时代印记。
然而革命终究还是有些新气象的。
为昭示革命不是大家抢官做,杨沧白坚决不肯出任都督,把一把手位置让给了张培爵,他拉着另一位革命元勋“三吵吵”朱三爷,一块儿出任高级顾问。但又立下规定:凡军政府诸事,非经与两高级顾问咨商不得颁行。
夏之时则出任副都督,主管军事。
一个叫做“蜀军政府”的新政权就这样建立了起来。
而朝廷派来镇压乱党分子的端方大人呢?他率领着那一个协的湖北新军,走到成渝大道(即成都人所谓的“东大道”)之间的资中后,就再也走不动了——军中的革命党人已经得到武昌起义的消息,更清楚他们前方的成都、后方的重庆,都已为革命党人所控制,再不表态就会进退失据。
于是,在重庆革命党人的协助和鼓动下,湖北新军将士起义杀掉了端方,然后借道川东返回湖北。路经重庆时,蜀军政府送上三万块钱感谢费,湖北新军当即予以拒绝,后虽因缺少路费,又推辞不得,乃勉强收下。可一待他们返回武昌,便自动补足这三万块钱,改替蜀军政府在汉阳兵工厂订了一票等值的军火,交给路过的熊克武部队带回重庆去……
沧白非不爱官,鄂军非不爱钱,只因大道之行也,遂有天下为公之义。
为了应付随时可能到来的战争局面,蜀军政府还开办了一所将校学校,招收的四百多号学生中,有一个特别遵守纪律的优等生,叫做刘明昭——不过,他还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叫做刘伯承。
这个将校学校所用的教材,多系沿用日本陆军部颁发的“典范令”,即《步兵操典》、《射击教范》、《野外勤务令》之类,此外还有初级战术和地形学等科目——在此之前,一帮日本士官留学生也曾在云南讲武堂里讲授过差不多的科目。
而在未来呢,这帮士官生和他们的徒子徒孙们,还要把这些科目带进长洲岛上的黄埔军校,带进井冈山下的红军大学,带到朝鲜半岛,带到中南半岛……
也即是说,那些未来在东亚大陆上拼死厮杀的军队,其实都是出自同一师门。所以直到今天,我们仍能够在东亚的各支军队中找到那些源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精髓。
然而,我们大可不必高看这帮怀揣着镀金文凭的洋秀才。
虽然中国军人的近代武功皆拜其所赐,但他们自身在近代史上的所作所为却糟糕透顶。因为这帮家伙可不只是传道授业解惑的武林耄宿而已,他们还有另一个该死的身份,那就叫做“军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