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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水岛小区门口下了车。
这里在J市的城郊结合处,到处是十几年前的老建筑。几辆警车从里面开出来,我一直看着它们呼啸远去,才走进小区。
小区没有保安,甚至连大门都没有,只有四个大柱子光秃秃地立在那里,根据彼此之间的间隔空隙来区分大门和偏门,上头贴满了一层一层的小广告。
里面很安静,原本是花圃的地方长满了草,路面也坑坑洼洼。我在拐角的地方见到了一个老太太,眼光很犀利。
“你是记者?”老太太说话了。
“是啊,您就是刚才给《J市生活报》提供新闻线索的刘女士吧?”我打量着她。
“叫啥女士啊,都一把年纪了。”老太太爽快地笑了,她又指着我脖子上挂着的记者证说,“我看到这个,就知道你是干啥的了。”
我有点惭愧,这记者证其实是主编的,我的丢了,新的还没有补办下来。
随后我跟着刘老太来到她家里,一开门,我就被一股浓烈的中药味给熏得差点背过气去。刘老太看出了我的不适,抱歉地说,“王记者,要不我们就在外面聊吧?”
我在心里偷笑,这老太太把记者证上主编的名字当成了我的。我也没解释,连连回道:“没关系,我们屋里谈吧。”
刘老太是个明白人,知道我也不会用她家的茶碗,所以连水都没有倒。我们在逼仄的小客厅里坐下,就开始聊起来。
“警察刚从我家离开,就是来调查这件事的。”刘老太搓着手,继续道,“今早我起床,就寻思在小区跟前的那块空地上种些菜。你知道,现在菜价那么高,像我们这种人家真的吃不起了。那是块好地,草又高又肥,我费了老鼻子劲才清理出一小块来。我又用锨把里面的石头清了出去,你猜怎么着?这一掘就掘出个黑塑料袋来。我当时心里就想,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吧?就用铁锨把袋子给划开了,这一看不要紧,我吓得心脏病都快犯了,那是一只人手,肉都快烂没了!”
坐在对面的刘老太脸色煞白,眼珠子却在咕噜咕噜转。我觉得屋子里阴嗖嗖的,换了个姿势坐,突然忘了自己是来采访的。
“那估计是个女人的手。”刘老太语出惊人。
“警察说的?”我问。
“不,是我猜的。”刘老太笑了,嗓子里像是堵着一口浓痰,让人听着很不舒服,“我年轻的时候在农村老家种地,经常会挖出来以前那些死人的尸骨。”
“哦。”我轻声应着,脑子里却在回想着在编辑部时杨卓说的那件事。那个失踪的吴雯丽,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但愿不要,那样的话,她生存的可能性就十分渺茫了。
“您的周围,最近有没有发生过怪事?”我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偏了,毕竟我不是警察,更不是来查案子的,我的职责就是挖掘出这件事情的噱头,然后给主编一个交代,最好引起市民的强烈反响,这样我还会有奖金拿。
“哪有哦,我很少出门的,一个孙子就把我累得半死。”刘老太摆摆手。
这时,我感到背后有股细弱的风涌来,下意识地扭头,看到身后的门打开了一道缝。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正当我准备继续跟刘老太说话的时候,我发现在那道门缝靠下的位置,有一双诡异的猫一样的眼睛,在瞪着我。
3
我终于知道刘老太家的中药味是从哪里飘出来的了。我看不清那个孩子的模样,他那双大眼睛像夜里的星星,冲着我忽闪了几下。
“王记者,你不要怕。”刘老太起身绕过我走到门前,准备把门关上,里面的人明显紧张了起来,我听到有锁链撞击的声音,于是伸直了脖子扭头去看。
我看到一只枯瘦如柴的小细胳膊伸了出来,死死扳住墙沿不肯撒手,锁链稀里哗啦的响声更大了。刘老太显然力量更胜一筹,她用力将那几根小手指掰开,然后用力一推,哐当就把门带了过来。关门声巨响,我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安地望着那扇死死关闭的门,正对上刘老太的眼睛。
那眼神里满是凄凉,好像全世界的悲哀都融在那双眼睛里,很快,就有眼泪流出来,刘老太赶忙伸手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