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没发现他崇拜的仨儿哥早已听得双脚发软,几乎便要瘫倒在地。
“仨儿哥,仨儿哥……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觉得好些了吗?”周海滨耳边隐约传来陌生的呼唤。
勉强撑开耷拉的眼皮,视线中出现个十六七岁少年郎的脸,那少年面色黢黑,留着蓬乱的披肩长发,上身赤裸,下面则穿着条打了补丁的青布短裤,看造型便不像是现代人。
“唉。枫华苑不是生门。”周海滨在心里叹了口气,但旋即又自我安慰,“不过好像没有朱子语那么惨。”
扭头看了看周遭环境,周海滨发现自己身在一处破败的土屋中,屋内光线晦暗,但借着将尽的烛火,一切仍依稀可见,而令他惊讶的则是,整座房间,除了自己身下那张摇摇欲坠的破床,便只剩正中间搁着的一张缺角的方桌及两条灰灰的长凳,方桌上那根清新的艾草是屋内唯一令人心怡的颜色,而黄泥糊成的墙面上几道霹雳似的裂缝,更将屋主的穷困衬得触目惊心!
“看这样子,我不知是被丢到了哪个闹荒的年代。”
甩了甩脑袋,力图让自己更清醒,周海滨开口问那少年道:“你是谁?”
少年闻言一愣神,慌道:“仨儿哥,你怎么了?我是小六啊!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不行,我还得去请王大夫来一趟!”说完拔脚便要往门外跑。
“别!小六你等等!”周海滨赶紧跳下床将他拉住,勉强换上一副笑脸道,“我没事,刚才逗你玩呢,你看我病全好了!”说完故作抖擞地跳了几下。
小六看着周海滨将信将疑,周海滨则被他看得有些紧张,赶紧转过身,伸手将他拉到床前坐好,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小六,那个,我病虽然好了,但脑袋还是有些发昏,好些东西都忘了,所以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啊!仨儿哥你脑袋还是不舒服吗?想是风寒还没退完,我看还得去王大夫那抓点药才成!”小六伸手按在周海滨额头焦急地叫道。
“不用,真的不用了,我的身体我知道。”周海滨拿下小六按在额头的手,“你只要告诉我一些事情我就没事了。”
“你想问啥事?”
“现在是什么年代?”
“你连这都忘了,如今是正德五年啊!”
周海滨闻言勃然失色,“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张口惊叫道:“啊!正德五年?明朝正德五年?朱厚照当皇帝的时候吗?”话音未落,陡觉眼前一晃,一张大手猛地按在自己嘴上!
“你不要命了?”小六憋着嗓子悚然惊呼,同时做贼似地东张西望,半天才放开捂着周海滨嘴巴的手,“我的妈呀,仨儿哥你真是病得不轻,一觉醒来,怎么便敢直呼皇帝老子的名讳,这可是在京城!”
周海滨被小六突然一下弄得差点透不过气来,正自抚胸喘息,又听小六长吁短叹地絮叨:“唉,仨儿哥你可病得真不是时候,眼看着明天便要干活儿,可你现在这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唉,要是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干活儿?干什么活儿?”周海滨疑惑地问道。
小六听了周海滨这话却比他还愕然,呆呆地看了他半晌,突然间换上一副惶恐的表情,颤声道:“仨儿哥,你别吓我,你真的什么都忘了?可千万千万别把手艺也尽数丢了!要那样的话,明天一过,咱们俩……不……还有师父,咱们这些人都会没命了!”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这么严重,但经小六这么一说,周海滨也不由得有些紧张,联想到之前朱子语的遭遇,内心更添恐惧,暗道果然还是有要命的祸事,而面上却也只得强作镇定,不断安慰小六:“别怕别怕,没那么严重的。”
看来不把所有的事情搞清楚是不行了,要不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周海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定定神,对小六道:“小六,我这一病,把好多事情都忘了,你得帮我想起来才行,只要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那咱们就不会有事了,明白了没?”
见小六点头,周海滨正色道:“那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都别觉得奇怪,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