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西分公司刚刚调回北京三个月，虞娜娜悄悄地跑进我的办公室，神秘兮兮地打听："哎，听说公司这轮上调集团的名单出来了，你收到了吗？"看她那诡秘的样子，我笑话她："傻样儿，你也想上调呀？"

娜娜摇摇头，又点点头，搞得我如堕五里雾中。她压低声音对我说："你知道吗？这次上调的人员都给期权的，而且优先考虑外埠回来的高管。"我拍拍她说："该有谁就有谁，你就别打听了，只要好好做自己的事就成了。"

其实，作为总经理助理，我对情况还是略知一二的。可是，毕竟这是公司的最高机密，虽然娜娜和我关系最近，我也只好咬牙闭上嘴。不过，我心里很安慰，因为第一批的大名单里有娜娜，毕竟她作为分公司老总为公司立功不小。这样我也不用为她担心了。

没过几天，公司里的人事主管赵杰跑来找我，说是年初和娜娜一起调回公司的刘平，从客户那里要好处。

这可是犯公司大忌的事，以刘平的资历，实在不该呀！我赶紧问赵杰有什么证据吗？赵杰说，这样的事轻易是找不出证据的，只是有员工反映，让我注意和孙总通个气儿。

我追问下去，才知道是一些人在传这样的说法，至于到底有没有这事，并没有调查。我嘱咐赵杰要多留心，没证据不要乱传。

上个月的一天，娜娜特别紧张地悄悄约我出去吃饭。席间，对我保密大名单之举颇为不满，鼓着嘴呼着气说："我们是好朋友，你告诉我又怎么了？我也好早有准备。现在倒好，我被挤在名单外面，还是别人告诉我的，你太不仗义了。"

这叫什么事呀？我站起身来说："娜娜，我们是多年的好友，我不会对不起你。可是，公司的大名单是保密的，如果我告诉了其中的任何人都是失职。"看她还要叫，我挡住了："你不用说了。如果今天这顿饭就是为了确认名单里有你，那我要告诉你，你才真的不够朋友。不要说大名单是不确定的，就算是确定的，我也不会告诉你。你是朋友，更应该支持我坚持原则。"

上周，公司上调集团的最终名单下来了，我从头到尾找了三遍，愣是没有虞娜娜。我真傻了，明明大名单里有的，为什么现在没了呢？

等到晚上人走得差不多了，仗着是孙总的助理，我怯怯地挪进他的办公室。孙总见我欲语又止，笑着问："给好朋友说情来了？"被他一语道破心思，我更不好意思起来。孙总表情转为严肃，说："其实，你是知道的，公司非常肯定她的工作，第一批名单就有她。可是，你知道吗？年初虞娜娜闹着回京，就是听说今年集团要从回京人员里调人过去，把一个分公司就那么匆忙地扔下了。而且，回京后她不安心工作，四处打听名单里有谁，还买通赵杰传竞争对手刘平的谣言。真正把她剔除出名单的，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离开，是为了更好时回来公司第二批裁员名单下来了，里面有熟悉的名字，还有留下人的心酸和不忍。2008年，一场源自美国的声势浩大的金融风暴，本以为离我们好遥远，那些华尔街精英们的迷茫，与我们根本扯不上关系，却在裁员的那一刻，在地球的这一头，让我们感受到了风暴的猛烈。

公司还是蛮人性的，超过四十岁的都没有裁掉，也许是考虑到他们找工作已经不太容易吧。旁边的人事处，几位专员加上总监的办公室人来人往，每个进出的人都表情严峻。

计财的大刘、丫丫走了，路过门口时脸上都使劲挤出个笑容。那一句"再见"，听了让人心痛。管理部的江月、涂灵、小希走了，听见两个哄着一个的低语，还有小希使劲忍着的抽泣。还有，行政处小辛走了，网络室强子、刘齐齐走了，司机班张师傅、赵师傅走了……

一个个人从门边经过，有的很气愤，有的很无辜，有的伤心不已，有的潇洒无畏。下班一个多小时了，人事总监老凯文和他的助手芳芳像跑了马拉松似的，摇摇晃晃踱出门口。一向是红光满面精神十足的总监，这几天脸色灰暗起来。虽然每次谈话，都是那么专业那么条理清楚，离开的人对他也无可挑剔，可这次的他居然眼眶发黑目光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