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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圣:“三个女人离我而去”(2)

潜伏归来 作者:凤凰卫视出版中心


陈晓楠:策反是个很冒险的事情啊。

陈景圣:是有点冒险。

陈晓楠:你当时知道很冒险?

陈景圣:知道。关系不到火候不能讲,要跟小火一样慢慢炖,火候到了才能讲。我跟他们表明,我现在已经为台湾方面工作了,作为我的好朋友、我的亲属,希望他们也能够帮助我。还有,如果事成以后,会在经济方面有一点报酬。当时我策反的三个人当中,一个不愿意,两个愿意,一个是真愿意,一个是假愿意。可能是假愿意的那个出了问题,去上报了,然后我就出事了。

1981 年11 月26 日晚,陈景圣在上海试图策反表哥后刚一出门,即遭逮捕。他的间谍生涯只维持了短短9 个月的时间。被捕后一个月,陈景圣的妻子因为无法承受丈夫是台湾特务的现实而服毒自杀,母亲也在两年后痛苦病逝。陈景圣被判刑13 年,在上海提篮桥监狱服刑, 1993 年11

月减刑后出狱。出狱时,当年3 岁的女儿已长成了15 岁的大姑娘。虽然多年来,陈景圣始终想尽各种办法,隐瞒自己坐监入狱的事实,但女儿还是从大人们的谈论中,渐渐得知了父亲的真实身份。无法接受现实的她,始终回避着自己的亲生父亲。

陈晓楠:后来你在监狱里独坐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感觉?

陈景圣:感觉就是人生走上另外一个阶段,从天堂又下到地狱了。

陈晓楠:你跟女儿说自己在哪儿?

陈景圣:在香港。在监狱的时候,每个月我都有写信回去。我找了一些香港邮票,每个月把信从监狱寄回上海的家里,假装是从香港寄回来的。为了避免伤害她,我编织了一个谎言,一个比较美丽的谎言。

1994 年,陈景圣带着女儿返回香港,但女儿还是一直不理他。不幸的是,几年后女儿被诊断出身患白血病。这一噩耗,将陈景圣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摧毁。

陈景圣:都是天意,我影响了她,我的上一代影响了我,一代一代传下来,命运是什么?政治、历史的风云变幻,对我们两代人的影响,都太直接了。

陈晓楠:那么长时间里就一句话也没说?

陈景圣:不是我不跟她说,她不理我。

陈晓楠:多长时间,俩人没说过话?

陈景圣:好几年。

陈晓楠:几年的时间!

陈景圣:她脾气很犟的。

陈晓楠:也不叫你爸爸?

陈景圣:不叫。到她临死前大概一个礼拜,突然在医院打电话给我,叫过我一次。后来到死都没有叫过我。

陈晓楠:你听她叫那一声“爸”的时候,什么感觉?

陈景圣:很心酸啊……

陈景圣感叹道:“人生的悲剧我都没有漏掉一个。”少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女。女儿去世的时候,陈景圣没有眼泪,有的只是麻木。他的表情总是很平静,甚至有点冰冷。别人都说女儿漂亮,说她长得像蔡少芬,“红颜薄命吧。”陈景圣淡淡地说。女儿遗愿是葬在祖母身边,陈景圣亲自捧着女儿骨灰来到了上海母亲安息的墓园。上海已是深秋,他将女儿安放进墓穴时,突然一股难以自持的情绪击中了他,他放声大哭,眼泪“吧嗒吧嗒”砸在女儿灰白色的骨灰盒上。

在香港,陈景圣孤单一人,只有女儿生前的男友常常来看他。小伙子是个警察,有情有义,3 年多来一直单身。为了给女儿治病,陈景圣欠了亲友30 多万元。2004 年8 月,陈景圣到台湾“军情局”表明身份,要求赔偿。“军情局”承认了他的身份,但表示“既往不溯”,闭口不谈赔偿事宜。

陈景圣:“蒋总统会像爱护自己的眼珠一样,爱护你们这些特工人员的。”我当时听了还非常感动呢!“总统”能够讲这句话。

陈晓楠:现在觉得你们被抛弃了?被牺牲掉了?

陈景圣:一边被牺牲掉,一边被欺骗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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